书房内,王茂国正仰靠在塌上,一手托着个茶壶,微眯着眼睛,时不时慢条斯理地嘬上一口,旁边一个小丫鬟双手成拳,轻轻地给他捶着腿。
不待王茂国回应,王嗣昌已快步走进书房。
王茂国双眼眼皮微微一抬,觑见王嗣昌进来,便坐起身来,对小丫鬟摆了摆手,又从茶壶中轻嘬了一口,“回来了?那拍卖会如何?”
待小丫鬟出门,王嗣昌道:“父亲,吴佑财这拍卖会当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周边有名有姓的员外、富商基本都到了,济南府的王大胖子也来了。”
“嗯。吴佑财这点儿名望还是有的。这些人能来,倒也不足为奇。”
“父亲说的是。”
“你且说说这拍卖会是个什么章程?”
“这吴佑财将醉仙楼包下,在大堂之中搭了一个台子。令一名小厮登台,将叫卖的物件也一同抬上去,小厮于台上喊价,所喊价格约为台上物件实价的六、七成。因小厮叫价低,台下应价叫买的人也多,但相互一较劲,那价格却也不知不觉就上去了。遇上个别上头的,最后卖出价,反倒比那物件实价要高出许多。”
王茂国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
“这种卖法,倒与前元寺庙里‘唱衣’有异曲同工之妙。”
“‘唱衣’?”
王茂国看着满脸问号的王嗣昌,责备道:“嗣儿,书,不可死读,但不能不读!听家里人说,你也天天读书,都读的是些什么?!”
“父亲教训的是。”王茂国赶紧低头认错。
王茂国叹了口气,缓声道:“元季时,庙宇里高僧圆寂,寺庙就将高僧生前所用之物在大殿内展出,供一众僧侣竞价收买。初叫价,常为物价七成;成交者,则为叫价高者。这便是‘唱衣’。自大明开国后,这‘唱衣’便销声匿迹了。”
王嗣昌恍然大悟,随即一惊。
“这吴婉儿学识竟如此广博?”
“你自己不学无术,倒是看谁都是‘学识广博’。”
王嗣昌登时红脸,再度将头低下。
“不过,这吴婉儿倒确实有些见识,不似一般女儿家。能入我王家,确实是嗣儿良配。”王茂国一手抚须道。
王嗣昌闻言,喜道:“父亲所言极是。还请父亲去吴家给孩儿提亲!”
“如此急躁,作甚。”
“父亲,还有一事,孩儿还没向您说。”
“嗯?”
“父亲,这拍卖会上,吴家最后一件拍品,乃是朱顺楀的‘密雪软香糕’制作秘方!
“这拍卖会的主意,是那吴婉儿提及的。依孩儿所见,必是那吴婉儿为朱顺楀撺掇吴佑财而做的,其他拍品,不过是陪衬罢了。”
王嗣昌面露急色。
王茂国踱到桌旁,嘬了一口茶壶,将其轻轻放下,转过身来,说道:“那吴佑财耳根子软,腰杆子也软,拍卖之事定然不会是吴佑财的手笔。
“吴佑财爱女心切,随她女儿胡闹,自是可能的。
“唉。女孩子家,总是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等嫁了人,有了孩子、家室,就不一样了。
“嗣儿,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是得找个人好好管教管教你了。这两日写个婚书,就近寻个吉日,请张婆子往吴家跑一趟吧。”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但凭父亲作主。”王嗣昌此刻满面堆笑,抬头见其父亲面色平和,接着说道,“父亲,这‘密雪软香糕’的秘方,孩儿也买下了。”
“嗯。这朱顺楀倒也是个人才,唉,可惜了。不过,这糕确实新奇、美味,你在家里找几个得力的,去周边府城多开几家。”
“是,父亲。孩儿这就去办。”
王嗣昌给王茂国躬身行礼,退出书房,便找人写婚书、寻媒婆张嫂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