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子做模具学徒工的第五天上午,同样还在这里上班做打磨工作,并进入了工作状态,发起困来,两只手在机械重复做某一个动作进行打磨,思维意识却不由自主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全然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好像来子在这里唯一可以获得自由的地方,就是尽可以胡思乱想,反正做打磨工作,用心不用心都是一个样。
来子已经做了四天模具学徒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记不清哪天是哪天,直到现在上班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迷迷乎乎,朦朦胧胧,醉生梦死,对周围事物缺少察觉能力,好像被上班时间包围不容许还有察觉能力。
大概到了十点多钟,车间内的其他几位员工,原来还各守其职,兢兢业业,却不知为什么竟开始骚动起来,并争相放下各自手中的活,神神秘秘,紧张兮兮溜了出去。
进入了工作状态发起困来的来子正还在机械地打磨着,并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一事态的变化,待已注意到时,却又不能及时反应过来,疑惑不解,莫名其妙。
来子下意识停止打磨,不知所措,做模具学徒工,什么都没学会,只知道机械的遵从,好像连最起码的反应能力都丧失了。
待到老板娘站在车间门口,探头向来子急急催促几声,来子这才若有所悟,心事重重,并慢腾腾起身挪了出来,好显得他这是在安守本份。
原来其他员工已集合在模具厂的铁门前,正与老板叽叽嘎嘎商讨着事情,看情形已是火烧眉毛,刻不容缓,千钧一发,危机重重。
来子忍不住暗自胡乱着急,却又丈二和尚摸后脑不着,扮着局外人,一语不发,冷眼旁观,下意识认为,无论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机械遵从。
很快老板就当机立断命令员工们赶快往右窜到什么什么地方躲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有人领旨后,立即就冲锋陷阵似地,领着大伙向右窜去,尽现英雄本色,临危不乱。
来子尾随其后,好生愁闷,心中有了某种预感,却也并不急于问出来,只弄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权且当作是奉陪做游戏。
大伙向右仅只窜了十几米后,也就躲在一个靠墙的角落处,有了一些安全感,有人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嘻嘻哈哈,啧啧叹嘘不已,象是很刺激,很过瘾,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与工作当中的表现象换了个人似的。显然这些人已有过多次类似的经验,小事一桩而已,好像这也是来子做模具学徒工要学会的一项内容。
来子还是憋得慌,毛毛乱乱,忍不住急于向人问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意味深长,神乎其神告诉来子,这是在查暂住证。
来子得知真相竟又情不自禁暗自尖叫道,天了怎么会这样呢,一时半会真有些接受不了。其实前面来子已经怀疑这可能是在查暂住证,却又不敢确信,也不甘愿确信,心中总有一个顽固的声音在辩驳道,这怎么可能呢,以至于来子总是胡乱猜测,看还有没有其它可能,难以开窍。好像来子做模具学徒工,连起码的判别能力都丧失了,只知道机械向人问清楚。
来子早就听闻深圳这个地方查暂住证查得特别厉害,一不小心就会碰上,如果查出没有暂住证那就惨不可言,估计在深圳打工的人群当中,大多人没有暂住证,这等于是与大多数人为敌。来子对此一直心存警惕,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想来都觉得毛骨悚然,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碰到查暂住证,性命攸关。
来子以前还从没有碰到过查暂住证,进到这模具厂做学徒工,就以为有了着落,做梦都不会想到还会被查暂住证,好像进到这模具厂做学徒工,反倒更加容易被查暂住证抓住,更加能引起查暂住证的人注意。
来子明白到这是在查暂住证时,反应相当强烈,几乎被震慑住了,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恐慌,就像来子做模具学徒工什么都没学会一样,也还没学会怎样对待查暂住证,只知道随波逐流,一点主见也没有。
来子想不通的是,难道进了厂比在外面流浪更容易被查暂住证,他们既然在模具厂里上班,老板和老板娘应该早就把他们暂住证的事解决好了,怎么能够反倒让他们去躲查暂住证呢,置他们于何等地位。更想不通甚至痛心疾首的是,这里的员工们,竟如此下贱,好像老板、老板娘命令他们去躲查暂住证是他们的荣幸,哪怕出生入死也在所不辞。
来子想到这些想不通的地方,就窝火又憋气,好生忧郁,倒也减却几分害怕与恐慌,只好随波逐流,躲过这个风头再说,好像来子在这次被查暂住证当中的分量也与他在模具厂里的份量相当,哪还轮得到他出头。
大伙在角落处提心吊胆呆了几分钟后,也就按捺不住,危机感重又澎涨起来,明确意识到这样躲在角落处不是长久之策,会夜长梦多。
很快大伙就决计要翻过墙去,四处逃散,大伙先是互相配合团结一心,先后艰难爬上一栋小平屋的屋顶上,然后再又轻而易举顾自爬上另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屋顶,最后便可以往墙顶上爬,而且是争先恐后,各显神通,谁也顾不得谁啦。
这墙足足有四五米高,墙的那一边是一个大院子,很像是做钢材生意的,那院子里的人见到有人爬墙,立即就抓贼似地大呼小叫追赶过来,大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气势。
这些爬上墙去的人,大多扑通扑通直往下跳,然后真象过街老鼠那样,狼狈而逃,很快就从那院子里消失地无影无踪,有个别胆大的,硬是沿着墙顶跑过去,然后也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子动作不太灵便,而且又犹犹豫豫,是最后一个爬上墙顶,这更能表明他在这模具厂里只是一名学徒工,几乎丧失了起码的逃生能力,只知道慢腾腾机械地学他们是怎么翻墙的,学他们是怎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子爬上墙顶,这才惊叹那些跳下去的人,真是不要命,更加惊叹个别沿着墙顶跑过去的人,更加不要命,这哪是模具厂的员工做得出来的,简直就是使出盗贼的固有本领,
来子只是这模具厂的一名学徒工,再没用不过的一个人,实在不敢往下跳,连站在墙顶上都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就更不敢沿着墙顶跑过去,而且沿着墙顶跑过去也得往下跳才行。
来子还是小心翼翼在墙顶上移了几步,并站到一根隔有一米多远的电线杆前,欲要扑过去,抱住电线杆滑到地面,可却提心吊胆,犹豫不决,特别是见到那院子里的人已向他这边追赶过来,就更令他多了几分畏惧,不寒而粟,心酸不已。
来子在墙顶上犹豫了十几秒后,就见到身后有一位穿制服的人已爬上了第一个屋顶,并朝他大声吆喝,眼看就要将他抓住,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