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殿外,几只眼里闪着血光的乌鸦“呀呀”的叫了几声,飞快的窜进了阴森森的殿内,围着殿内座椅上的男人转了几圈,温驯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很快,殿门口一个浑身漆黑暗卫模样的人疾步跑了进来,哆哆嗦嗦的说道,
“禀宗主,血煞血魇二位坛主不敌紫月寒,皆已殒命。其余……无人生还……”
一直沉寂在阴影里的男人一挥手扫飞了几只乌鸦,站起身来。
一束幽寒的冷光照在他的侧脸,让他高耸的颧骨和眉骨覆上了一层冷霜。站在台下的暗卫只是抬头扫了一眼,双腿不自觉软了下去。
鬼宗宗主,孤枭。
年近四十,入得鬼宗十载,性情暴戾,心狠手辣,野心勃勃。极少人见过其真实面目,术法诡异,修为深不可测。
但是很意外的,此人并没有外面相传的那样穷凶极恶面目可憎,他生的却是眉清目朗,棱角分明,只是他生就下三白眼,长睫微垂,嘴角微耷,看久了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孤枭走出了那片阴影,抬起了左手,露出了他僵直的右臂。他眼里闪过一丝凉意,嘴里狠狠的说了两个字,
“废物!”
他转了转手上一枚指环,刚要发作,鬼宗军师孙月秦摇着八角扇站了出来,此人尖嘴猴腮,粗陋不堪,低头笑道,
“宗主不要动怒,血煞血魇身份本来就特殊,难以全信。眼下二人虽死,但想必紫月寒更加忌惮难以分身。我们何不趁机向南……”
“对对,听闻紫月寒……失了内力,瞎了双眼,很是狼狈……”那暗卫忙不迭补充道。
孤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忽然,右臂又传来如蛆附骨般的疼痛。他皱起眉毛,脑海中诅咒他的女孩的脸挥之不去。
这毒日日发作,发作时青筋暴起,皮肤灼烫,像有千万只蚂蚁一起啃噬。他以内力相抗,虽然疼痛可以稍缓,但是日复一日,昼夜煎熬。
他寻过江湖许多游医,竟无人能解。
孤枭左手狠狠的拍在了椅背上,头上隐隐泛起一阵冷汗,他绷直了后背,强自镇定的转去了后殿。
离开九幽殿,经过一条蜿蜒泥泞的小路,眼前呈现了一个十分简陋的院落。
篱笆做墙,墙内陈列着一箩箩的药,还养着一些算不得花的草。
阳光有限,院子里阴暗一片,一个女人的背影在院子里忙碌,不停的翻着潮湿的快要发霉的草药。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却依然顺滑的垂在腰间,头上别着一根白玉簪,身着朴素。虽是农妇装扮,但她身姿轻盈动作娴雅,处处透着清贵。
“谭秋。”孤枭在门口站定,望了一会她的背影,低低的喊道。
女人回过头来,眉眼如昨,只是多了些颓颓老态。
谭秋看了一眼被他紧紧掐着的胳膊,眉头微蹙,问道:“又发作了吗?”
孤枭点了点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疲惫的在一把躺椅上躺了下去。
这院子他常来,只有在这儿时他觉得心里尚有几分安宁。
谭秋放下了手中的簸箩,麻利的洗了洗手,进屋里拿出来一个布卷。布卷一展开,几排密密麻麻的银针露了出来。
她在躺椅旁边坐下,娴熟的挽起他的袖子,除去里面勒紧的一层层黑纱。
黑纱一剥离,整条骇人的胳膊暴露在外。
经络里毒气窜动,胳膊肿胀的有两倍粗,血红一片,跳起的青筋像一条条蜈蚣,窜动不止。
谭秋没有迟疑,用针在内关合谷曲池等穴位上镇住了不安分四处漫延的毒气,孤枭紧皱的眉头才稍稍平息。
待疼痛淡去,他紧盯着谭秋的头顶和一截修长藕白的脖颈。
五年了,她的头发花白了许多,竟不知是这种桎梏还是暗无天日的生活让她衰老的这么快。
他扫过院子里毫无生机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听说江南,很美。”
谭秋闻言,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平静的按了按他的肩髃穴,“银钉已经开始腐蚀,撑不了很久了。毒若涌入你的心脉,我也没办法了。”
孤枭探寻般的扫视过她的神色,“你在青峪多年,也不识得……这毒?”
谭秋的眉间明显有了愠色,“她是羽华族族长,即便我们相识,她也不可能尽信于我。你究竟要问我多少次?”
孤枭笑了笑,伸手把谭秋垂下的一缕发丝挽到了耳后。谭秋想躲,还是克制的没动。
“依我,你该截了这条手臂,一劳永逸。”谭秋冰冷的说道。
谭秋耳边的大手忽然停顿,孤枭抬起那双下三白的眼睛,神色莫测。
“我苦心经营十几年,难道还要落得一副残躯?”孤枭停顿了下,把右臂一层层的裹进袍子,“只要得到素心诀,什么毒解不掉?”
谭秋慢慢磨擦着手里的银针,“我在青峪那么多年,从未听她提过。依我看,不过是寻常一本经书,言过其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