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皎洁的月光穿过玻璃在昏暗的地板映上它独有的纹痕烙印,木屋中飘溢着浓稠酒香,剩下的则是从门窗、余缝处挤进的丝丝野花香、盈茵草木香。
除却杯盏落在桌面上的响动,微风和煦中,林间那带着节奏、附着长调的蝉声,溪边顿挫不停的蛙鸣,重重叠叠拉起了这个季节优美、幽美的和弦声。
乡村里的夜很安谧,但今晚又真的宁静吗?
小米虽然乖巧温顺,但它也有做为梁嘉恒宠物的专属性,怎么可能一瞬间就认可一个陌生人,范雨柔想给它洗澡的愿望落空了。
想法虽然落空了,但她做为客人却又得到了梁嘉恒所做的美食补偿。
黑松露的珍贵是摆在明面上的,尽管范雨柔没有跟梁嘉恒谈起,但她知晓黑松露的售价。
摆在面前的黑松露牛排和那一瓶葡萄冰白价值很高,她只能这样说。
“幸会相遇,咱们碰个杯吧。”
酒已醒好,梁嘉恒坐在范雨柔对面,很绅士的为其斟好了酒。
“要是你并不能饮用这个,咱们就换换。”梁嘉恒轻声说道:“咱们还陌生,饮酒会降低安全系数,可以不用勉强。”
梁嘉恒并不是虚情假意,因为最开始他觉得范雨柔必然选择果饮。
而做晚餐,全程用料都是在她眼前做,用意也是为了让她放心。
“如果觉得你不安全,一开始我就不会同意姜副总的提议,也不会真的跟你度过这个假期。”范雨柔温和笑笑,又说道:“走一个,梁嘉恒先生,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叮…”
酒杯于碰撞里撞个清脆。
唇齿间是牛排煎到巧妙的香味。
随着碰杯次数的增多,牛排也不是最开始那样完整,二人面颊上都有些许泛红,那最初矛盾开始的纠结终于破冰被搬上了明亮的场面。
“其实你对我的到来很困惑对吗?”
杯中的酒还剩一半,纤纤玉手捏着杯梗,酒水在杯中晃动着,范雨柔刻意提起。
两个人迟早会谈起这样的事情,梁嘉恒早有预料。此时此刻,二人借着酒意忽然提起,于他们来讲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切都恰好合适。
“有的,一直是有的。”梁嘉恒没有拐弯抹角,年前的这位女性很聪慧,没有必要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梁嘉恒放下酒杯,刻意将餐盘叉子之类的器皿往一侧推推,使得面前空缺,也代表着他的内心有所收整,有话想挑明了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谣言,我想当你要调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并不会第一时间讨论真相,而过多会在意我与你的矛盾究竟会闹成什么样子,看戏的人挺多。”梁嘉恒分析着,又道:“自然,在这种不断地质疑里,我开始有些害怕,在你未告诉我姜副总这样安排的真正用意前,我都一直很后怕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这种假想到目前为止仍未消除。”
“毕竟八卦的话语能流传出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里,可能我真的伤害到了你的一些切实利益,触碰到了你的蛋糕。要是真的是这样,我对此先行表示真的很抱歉,我真的是无意的。”梁嘉恒说着抱歉的话,很真诚,又继续道:“当你告诉我姜副总的安排之后,我内心也依旧忐忑,一方面姜副总是她从来不曾跟我有过直面的交流,另一方面你本人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可能陌生是我们之间最真实的状态,而且一切这样突兀,就说跟着我去哪里都行,我很担心搞砸一切。”
将自己应该提出的问题讲述而出,梁嘉恒戛然而止。
他表明了自己求解的态度,比起与胡军的各样猜忌与分析,现在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是一直未提起的矛盾会升级,还是矛盾会解开,都要去得到对方的答案才可以。
范雨柔抿抿嘴巴,那双似蕴含有星光一样的眼睛巧眨,你便总不会将不好的事情与其挂钩。
用刀具又割下小块牛排,叉起放入嘴中咀嚼着,她一点儿不客气的望着梁嘉恒,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这样,自然无法说话,牛肉入口嚼的不亦乐乎。
“呼~,真好吃。”
许久,当范盘子里的牛肉尽数被其吞咽腹中,她拿起餐纸擦擦嘴巴直呼起来。
模仿梁嘉恒将餐盘推之一侧,她面容偶露一抹狡黠的笑容,说道:“那你见到我之后到目前为止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是来找你寻仇的还是所谋其他?”
听闻,梁嘉恒习惯性的用手指刮刮鼻梁。
“无解、不知、迷。”梁嘉恒说着内心的想法,补了一句,“非要讲述对你的感觉,你绝不是谣言里的黑山老妖,可怕又吓人。”
当梁嘉恒这样表述之后,范雨柔突的笑了出来。
“原来你们就这样想我,了解了。”她怪怪的点点头,短暂思忖后,忽的严肃了起来,道:“我选择来这里,第一是因为你打败我的那套设计,第二是我想换个环境,第三我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觉得你也哀伤孤独却又心思细腻丰富充满希望,怀揣着这三点,才是我真实来到这里的原因,再无其他。”
当提起这些时,她没有一丝玩味,整个人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坦然又锐利,聪慧有锋芒。
夏天的乡村夜晚虽然好过城市里的纯燥热,但如果你一直呆在室内,炎热的气息你仍旧是避之不及。
梁嘉恒突然感觉进门后未打开空调是个错误,因为他身上竟热出一丝细汗,比白天还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