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石化了。　　　　叶栗很满意地看着僵硬的美国小朋友皮特罗·姜戈·马克西莫夫慢吞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并且委委屈屈地窝在那里。她转身后也能感受到这个人时不时的目光，并且在有些杂乱的各色人影中，这道目光总是能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　　啊，青少年，就是容易崇拜英雄的年龄。　　叶栗坐回座位，看着空乘先犹豫但片刻后干脆利落地拖走了劫机犯的尸体，并且放到了客舱顶上的乘务人员休息区。　　乘务长嚷嚷着让乘务员继续发巧克力安抚一下快要魂飞魄散的乘客们，而叶栗首当其中就被塞了一大把。　　“来吧警察小姐，”乘务长看着她的眼睛在闪光：“现在暂时没法吃东西，但我希望你别饿着降落在美国。”　　“不用不用，我还有一块。”　　叶栗掏出口袋里的那块巧克力，扒开糖纸塞进嘴里：“够吃了。”　　她又扫了一眼包装纸上的宣传语。　　希望您与XX航空再次共度安全舒适的旅程。　　……　　叶栗在心里将这家航空公司拖进了黑名单中。　　　　过了不一会儿，从余震中恢复过来的人们开始寻找救了自己的英雄们。当他们发现动手的是清一色的黄种男人时，机舱内有一阵不小的波动，但还是热情地鼓着掌。有些乘客拿出了相机想要拍照，被对方谢绝了。而出于有人会偷拍的考虑，半打中国男人向空乘要求了一个独立且安静的空间。　　最后他们去了休息舱，与另一名空少待在了一起。　　头等舱的人们与叶栗热情地攀谈了起来，尤其是在知道她苏格兰场民警的身份后。叶栗跟着他们客气客气，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很累后，终于在又一轮热情的握手后靠着角落睡了一会儿。　　等叶栗醒了，副机长跑来邀请叶栗去了驾驶舱，自己留在了驾驶舱外。此时客舱内已被打理得干净了许多，除开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和几处来不及擦去的血迹外，一切已然步入正轨。　　这就是经过正规反恐培训的航空公司的能力。　　叶栗扫了一眼客舱后进了驾驶舱，与机长互相敬礼。机长首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要求确认叶栗的身份证件。　　叶栗于是掏出了自己的护照卡和警官证，还有这次交流的官方文书。　　机长露出了“你还真都带在身上了”的表情，而叶栗只得耸耸肩膀。　　“爱丢行李，所以重要的证件就随身带了。”　　这句话是真的，但对方一脸信你有鬼的模样。　　叶栗靠在机舱壁上，等机长确认身份，并且将自己的身份证件扫描给了指挥中心。不过片刻后，指挥中心确认了叶栗身份的真实性。　　指挥中心感谢了叶栗的帮助，吹捧了半天后表明战斗机即将从基地起航护航，保证航班能够安全降落。　　他们顺便还说了FBI在纽约的人将回来接她。　　那人叫凯特·乔伊娜。　　Oh shit.　　叶栗默默在心里爆了粗口，面上淡定地又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后退出了驾驶舱。但她一出门，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暴躁的状态。　　　　她和凯特·乔伊娜的关系一点也不好，这是她们两个在苏格兰场刚遇到的时候就知道的了——直觉敏锐的女人们一对上眼神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是否相处得来，而叶栗和乔伊娜则是个中翘楚。　　苏格兰场的保姆雷斯垂德曾经说，她们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有火花迸裂的焦糊味儿。　　叶栗相信这是真的，如果不是她们两个在专业上还算认可对方，她们迟早会把对方烧死。　　伸了个懒腰，叶栗盖着绒毯，终于有些放松后眯了一会儿。　　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和乔伊娜共事过的案子，安慰自己虽说被踢出来了，但他乡遇了一个勉强的故知也还算不错。同时她又想起凯特·乔伊娜被苏格兰场挤走，啊不，挖走前，在大型商场连环爆炸案的庆功会上的模样。　　苍白而又失落。　　以前就知道她出走苏格兰场有内情，但因为懒得管闲事就没问过，这一次……　　太阳穴上方的某根神经刺刺地跳了起来，叶栗伸手用力地摁了两下，暴躁的情绪又浮了上来。　　爱谁谁，不管了。　　　　偏头疼让她在接下来的旅程中丧得要命，明明累得不行但也还是睡不着。潜伏在她脑袋里的小□□时不时就要跳出来一下，有时候迷迷糊糊地快要入梦了，但下一秒又被身边发出的声音惊醒。　　细微的，但落在她耳朵里，就如同惊雷一样。　　叶栗“啧”了一声，把毯子往旁边一扔，心情燥得要命。她本想要杯冰水喝，但现在水箱上都是血，一次性杯子刚刚在战斗中也挂上了不明的白色粘稠液体。不愉快的精神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叶栗左右巡视，突然又对上了一道目光。　　被盯上的奶奶灰头毛小青年眼皮跳了一下，在叶栗四十米大刀一样的眼神注视下抖了抖，但坚强地扯开了一个很难看的微笑。　　叶栗人工调整了一下眼神的凶狠程度，眼见着这个美丽奸青少年继续抖，然后……　　继续笑得跟哭一样。　　像是她家里以前养的那只，爷爷脾气炸裂的时候虽然发抖，但还是摇着尾巴，试图缓和气氛讨好老爷子的那种博美一样。　　有点意思啊。　　叶栗招招手，让他过来。　　皮特罗·姜戈·马克西莫夫有点不可置信，但立刻随手抄起一瓶矿泉水大步迈了过来。　　“你刚刚是不是在找这个？”　　叶栗眼皮动了动，马克西莫夫青少年立刻补充：“我刚刚登机的时候在登机口每人两瓶，之前那瓶刚刚喝了一半就被……”　　他看着叶栗动了一下，走到了一个空出来的位置上，弯腰在上面翻了翻。　　等她直起腰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两瓶水。　　“方哥哥果然勤俭持家。”叶栗笑眯眯地夹着一瓶水，开了另外一瓶，咕嘟咕嘟喝了半瓶下去，整个人都随着水分的滋养变得柔和。而灰发的青少年注视着舒展起来的亚洲姑娘，眨眨眼。　　叶栗打了个饱嗝，这才回头看他，眼睛里有了点温和。　　谢天谢地。　　大男孩这么想，接着就听到了叶栗的邀请。　　“你要是没事儿，跟我到前面坐坐？”　　“诶？”皮特罗呆了一下，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所以……我可以叫你皮特罗吗？”　　叶栗把口袋里的巧克力都塞给了面前的大男孩，态度比起刚才好得天差地别。皮特罗点点头，此刻面对面的情况让他有点紧张，跟不久之前那个借机摸她脑袋的人也不似同一个。　　叶栗的眼睛发灰发蓝，面部的轮廓看起来也不和一般亚洲人一样过于柔和，配上久不日晒所以雪白病态的肌肤——这让她经常被人称作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至于为什么长着这张脸还要来当警察，还在苏格兰场被奴役的雷斯垂德也经常偷偷跟有志青年安德鲁一起猜测。　　不过这都不重要。　　叶栗靠在椅背上，手指不轻不重地挠着扶手。指甲轻触皮革的摩擦声细细的，让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皮特罗更加不安。　　“你刚刚说，你还是学生？”叶栗问：“高中生？”　　“呃，嗯，高中第二年。”　　“私立学校？”　　“算是吧……”他挠了挠头：“是教授自己开的。”　　叶栗点头：“来伦敦一个月，是为了暑假作业吗？”　　“不是，我是来玩的。”皮特罗很直接：“但是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好玩的。”　　“这样的评价还是我第一次听到。”　　叶栗看起来有点兴趣：“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嗯……感觉人太多了，还有去伦敦眼的时候，被突然拦住跟一群戴面具的人拍了个照，照完就管我要钱，还要40镑。他们疯了吗？”皮特罗的鼻头皱了皱：“为什么警察不管管？”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把眼前的人也说了进去，但叶栗并没有生气。　　“那群印巴人是挺嚣张的，”叶栗又喝了口水：“但是不出什么大问题一般也就不管了，毕竟真管起来，流动人口和黑户的问题也要一起管——你付钱了吗？”　　“没有，”皮特罗挑眉：“我跑了。”　　两个人之间泛起了愉快的空气，而大男孩似乎对此非常满意。面对着刚刚拒绝给他电话号码的年轻女性，顶着奶奶灰头发的大男孩说起了美国的事情。　　“你这次要去美国吗？”他问：“去纽约？”　　“或许是，”叶栗看了一眼窗外：“也有可能去匡提科。”　　“哦，是这样。那你还会回纽约吗？”　　“我也说不准。”叶栗托着下巴：“怎么，你想来找我？”　　“我可以吗？”　　“不可以。”叶栗看着面前的大男孩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补了一句：“我刚刚说过了，你要好好学习。”　　“……”　　“而且从宿舍里逃出来，会给你们宿管添麻烦。”　　“才不会……嗯？”皮特罗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住宿舍？”　　叶栗嘴角勾了起来，动了动手指。　　　　“我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