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栗小睡了一会儿。 说是小睡,其实就是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养养精神。乔伊娜将报告摘要给她看了一眼,接着就去外面集合部门人员一门心思按照剪影分析找人了。 耳边有老化的电风扇吱吱嘎嘎的声音,门外的各色皮鞋在杂乱无章地走,叶栗就算是想睡也睡不着。她过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坐在桌子上盯着地铁测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叶栗很专心,起码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是没有察觉到的。 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叶栗下意识摸到左肋旁,整个人半蹲着要俯到办公桌后面去。但在看清楚来人后,叶栗动作停住了。 来的是个身形高瘦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挺括又保守,一套简洁的黑色西装,头发都梳到了后面,看起来不苟言笑。 他身后还有个单薄的年轻人,看起来20多岁,皮肤苍白,一副十足的nerd模样。 叶栗和中年人对视了几秒钟,站姿挺拔了起来,但敬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礼——她并拢手指,手掌轻佻地在太阳穴旁挥了一下。 “好久不见了,霍奇纳教官。” 亚伦·霍奇纳板着脸,眼皮似乎跳了一下。 “很久不见,学员3307.” 他身后的那个小nerd先是一脸茫然,接着恍然地点点头。霍奇纳并没有多做解释,而叶栗将手头一摞资料里调出了几个递了过去。 “我猜基本情况你们已经清楚了,这个是NYPD现有的比较像样的分析。” 霍奇纳自己拿了一本,递给身旁的人一本。 “这位是斯潘塞·瑞德博士。” 然后回头看看叶栗。 “你的名字?” “叫我3307就行。”叶栗说:“或者Lily·Ye.” 博士挑了挑眉,丢下一句“认识你很高兴”就埋头一目十行地看报告去了。叶栗扫了一眼他读书的速度,心里白描出了有待丰满一个形象。 “我曾经在职业道德的讲座上阐述过,不对身边的人进行侧写是对他人的最基本尊重。” 霍奇纳说:“凯特说你提前来了几个小时,现在向我汇报一下你观察结论。” 叶栗撇了撇嘴。 “按照现有资料和三维立体扫描系统的成像分析,嫌疑人是20-40岁左右的白人男性。身高在175-185cm之间,体重区间是80-83KG。目前纵火动机排除了政·治目的,主要排查方向在私人性质的报复社会上。” “你的观察结论。” 叶栗看了一眼窗外:“大致方向没有错,侦破工作已经有重大进展,不至于动用到BAU的地步。我猜这是乔伊娜帮你提前设计的一个小陷阱,目的是考验一下我——无论成功不成功你都欠她一个小人情了,而不成功她也能用这个羞辱我差不多小十年。” 霍奇纳合上文件夹,稍微有了一点笑意。 “凯特曾经跟我说起过你。” “那我在你心里的印象一定糟透了。” “的确不怎么好,”霍奇纳皱皱眉:“但比你结业时还是好很多的。” “那也不错,”叶栗靠在黑板上:“起码平均值还是比以前高了。” 霍奇纳并没有说话,而瑞德博士眼睛转了转,看了看霍奇纳,又看了看外面。 凯特·乔伊娜正站在外面,姿态优雅地开着会。 哦…… 叶栗感受到了一股八卦的气氛。 “既然这个案子不那么重要,而你们又到了纽约。”她说:“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霍奇纳说:“我们的办公室在楼下。” 叶栗尾随着瑞德下了楼,霍奇纳留在办公室里要跟乔伊娜说几句话。在电梯里的时候,有些拘谨的青年眼神一直向下,不停滑动。 “你在苏格兰场。”他说:“那边的帽子真的跟别人的不太一样吗?” “的确是方帽子,不过我不太喜欢。”叶栗吐了下舌尖:“犯罪分子一下就知道瞄哪个能拿更多的钱了。” 瑞德笑了一下:“你会待多久?” “要看领导什么时候消气。”叶栗耸耸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明年。” 瑞德似乎还想说话,但电梯门已经开了。背着单肩包的博士严肃了起来,带着叶栗穿过一片杂乱的公共办公区,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圆桌有四个人,两男两女,一黑三白,一老三少。 “嗯。”瑞德咳了一下,简单地介绍着同事:“罗西探员、摩根探员、潘提斯探员和洁婼探员。” 分别是经验丰富风流老头、目测黑白混血开门冲锋的男青年、棕发的睿智白富美和…… “珍妮弗·洁婼,BAU分析小组的公众联络员,叫我JJ就好。”亲和的blonde站起来跟叶栗握手:“坐我这儿吧,我再去外面拿个椅子。” “我去拿,”巧克力色男青年单手提了个椅子过来:“坐吧实习生。” 钢针,这个人的体型让初次见面的人总会有些压力,但叶栗道了个谢,在瑞德简短介绍了自己后又补了几句才坐下。 “我在苏格兰场做的工作比较机动,平时去巡街,有特别的案子才会回去。”叶栗的眼睛短暂地动了一下:“在专门刑事部,我常去凶杀重案和性犯罪两个组。” “我们的风格也差不多。”意大利裔的罗西靠在椅背上:“我上次去苏格兰场时,协助了一桩案子的调查,当时的负责人是雷斯垂德……” “西敏教堂杀人抛尸案,”叶栗反应迅速:“雷斯垂德说过这个案子。” “你认识雷斯垂德?他现在还好吗?” “挺不错,他现在已经是专门刑事部的第二负责人了。” 只是家里总是鸡飞狗跳,老婆嫌他总是在外工作不顾家,每天威胁要出轨绿了他。 叶栗勾勾嘴角:“上次的讲座,他将这个案子作为经典案例进行分析,并将重点放在了FBI和苏格兰场在刑事侦查过程中对犯罪嫌疑人行为分析的侧重点不同上,并且要求警员重视犯罪心理和任务侧写的实际操作。” 罗西听到这里,心情似乎不错。而坐在他旁边的摩根微微前倾,手指交握。 “就你看来,苏格兰场和FBI在行动模式上有什么区别吗?” “别这样摩根,”JJ捋了下头发:“她才刚来。这个问题起码应该一个月后再问。” 摩根挑挑眉毛,叶栗则顺着答了下去。 “虽然都是联邦制国家,但苏格兰场和四个地区之间的警察联系紧密,下放和上调稀松平常,警界社交网络极度发达——各地区中层及以上的管理层都有大量警校学生及退役军人,具有优秀的服从性。” 摩根:“所以?” “苏格兰场查案子,很少惊动中央层面。一般凭着各级领导的交情,还有警员之间的同理心,不用专门协调就能统一调配资源。”叶栗顿了顿:“毕竟地方比较小。” “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的调查显示,截止去年纽约市总人口已经达到了850万人,纽约市占地789公里,不涵盖海域面积——伦敦具体数字未名,但根据2015年830万的数字推算今年将超过900万——大伦敦地区的面积约为1,579平方公里,人口密度约为5700人/平方公里,纽约则为10,733人/平方公里。”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瑞德几秒钟后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伦敦并不小。” “但纽约比我想象中的小了好多。”叶栗托着下巴:“我以为应该再大两圈的。” 霍奇纳回到办公室是在两分钟后,西装笔挺的精英人设从叶栗飞美国培训到现在几年过去似乎没倒过。他看到叶栗手里的那份材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加西亚,开会。” 一直潜伏在监控器后的胖姑娘立刻让自己的画面蹦了出来,跳到了右下角。 “大家好,刚刚我们接到了纽约NYPD的协助请求,NYPD表示,在近3周内连续多次在街角的垃圾箱内发现……哦天呐我简直不忍心看这个……” 屏幕上出现了多具女性的遗体,衣物被锐器割得七零八落,看看掩盖的身躯也遍布伤痕——尤其在女性第二性征的区域,刺痕尤其明显。 屏幕上的小胖妞捂住了脸,旁边的巧克力色摩根安慰了她两句。办公室众人随后听到了加西亚接下来的陈述。 “这是最近3周的情况,但经过法医检验,遗体出现了死人的指纹。”加西亚扶额,调出了一个人的影像资料:“贝瑞·盖勒,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在前年已经在德州被执行死刑了。” “德州?”叶栗吐了个槽:“我以为德州人民会亲自动手。” “他们差点就成功了,”罗西好心给叶栗科普:“有人专门犯事进监狱,就是为了搞死他。” 而不惜让人以这种手法而杀之后快的男人,在美国全国范围内,连续奸·杀了20名以上的10岁以下的幼·女。所有被“捕获”的女孩在死前都被长期性·侵和折磨,每一具遗体被挖出后,身上的伤痕都让所有在场人士潸然泪下。 贝瑞·盖勒被捕后,由于牵涉到各个州的权限,在一致协商后最终将盖勒送往犯案最多的德克萨斯州进行审判。审判过程全程直播,最终判决也在全美循环播报了好几天。 叶栗当时还跟楼上的军医吐槽来着。 “杀人案在德克萨斯州的审判结果根本不需要听结果,”她当时这么说:“就算是一头驴在上面当法官,蹄子也会敲在死刑两个字上。” 半年后盖勒被执行死刑,执行方式为枪击。法医确认盖勒死亡后德州人民普天同庆喜大普奔,纷纷开pa,这件事也随着盖勒的死亡重归平静,只有在网上盘点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会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然后大家聚在一起吐一口口水。 现在突然有证据表明……他没死? 叶栗是不太相信的,但指纹摆在这儿,就要弄清楚指纹的来源。 “Lily.” 罗西问:“你有什么看法吗?” “根据伤痕判断,嫌疑人极度仇恨女性,而且抛尸地点多为垃圾桶,在死后依旧要羞辱他们的动机很明显。”叶栗摸摸叹了口气:“受害者多数很漂亮,金发、年轻的女性是主流社会中最富有生殖价值的一类人,往往追求者很多——直接导致了嫌疑人自卑情绪发酵并且失控,将愤怒转移到比起强壮同类更容易被暴力控制伤害的女性身上。” “但同时也需要考虑,受害者是何时消失的……babygirl?” 听到摩根的话,加西亚立刻翻了下电脑:“其中三个是公司或者图书馆到回家的路上,另外一个是去研讨会的路上,还有一个是……游泳回家的路上。” JJ说:“没有社交场合……根据失踪地点也很难找到目击证人。” 瑞德在一旁看地图,画了两个圈:“第三名和第五名受害者行进的路上分别有一个和三个居民区,附近的马路上有摄像探头,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失踪的时间和周围可疑的人物。” “JJ,”霍奇纳问:“受害者家属在?” “三楼,我现在就去见他们。”JJ站了起来:“并且尽快让他们平静下来。” 霍奇纳点头,开始分配任务。 “罗西,瑞德,你们去找法医;摩根,潘提斯,你们去……” “我觉得我可以带着她,”潘提斯探员抬抬下巴,指向叶栗:“她看起来挺聪明的。” 霍奇纳回头看了叶栗一眼:“好的,你带着她去受害者家里。摩根,你和我去现场。” 大家看起来都有些意外,但也都迅速进入了任务中。叶栗跟着潘提斯下楼,坐到车里系好安全带后,干练的女探员一脚踩在了油门上。 “我常年在不同的地方学习、工作和生活……” “行了行了,”叶栗挥挥手:“不要瞎客套了。” 她说。 “的确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