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俞三福面对萧辰送宝物的举动,心里可是乐开了花。急忙咧开肉嘟嘟的大嘴,露出一口白净儿大板牙来。
院子里一片祥和友善的景象,几个小寺人在一旁垂手而立,高兴地合不拢嘴。
“诶呦!郎君这可见外了,日后啊,还要多多仰仗萧郎君呢。”
“俞中使客气了,各位兄弟辛苦,这点儿碎钱权当喝喝茶吧。”
“郎君真是客气,既如此,我等便是向郎君讨了杯登堂喜酒了。”
“这日后啊,凡是萧郎君交代之事,要机灵着点儿,都听清楚了吗?”
“是!”
小寺人低头拱手。
于是萧辰与众人拱手,目送俞中使一行人离去。
满月当空,繁星点点。
萧辰独自在院子里站着,望着天上的星月,陷入了沉思。
崔雷在一旁也若有所思,见了萧辰靠着那个榕树发呆,不禁凑了过来。
“郎君,小人有句肺腑之言不知该不该说。”
崔雷低头拱手。
“没事,你说就是了。”
萧辰缓过神儿来,扫了扫袖子。
“郎君登堂入府自然是好事,只是......”
“怎么?”
“只是当下所为,会触碰各方利益,对七殿下和郎君都不利啊。”
“小人担心郎君会吃亏,不如向陛下请辞了这份差事。”
萧辰听后大笑了一声。
“哈哈,没看出来啊,小崔同志竟有如此洞察力。”
“那......我这就跟陛下去说,辞了这差事?”
“郎君若能如此便好了。”
“哈哈哈!”
萧辰拍了拍崔雷的肩膀。
“哦对了。”
“你从这箱子里取些钱出来,和院子里的人分了。”
萧辰转身看了看木箱子说道。
“崔雷不敢。”
“没关系!你照做吧,记得明日让他们帮我打点好行装。”
“郎君要外出吗?”
“先收拾着吧,我也不能一直住在宫里啊!”
崔雷看了看萧辰,略带失落的拱手退去。
第二天清晨,也是郊外射猎的日子。
萧辰吩咐崔雷,在新桥附近寻了一处宅子,用易琼的名义买下,屋内陈设从简,拎包即住就好。
未时,皇帝携在朝文武大臣,策马出了广莫门。
沿街百姓并未被警哔在家,皇帝见到百姓后远远的就下了马,徒步而行。
众大臣也习惯了皇帝这种“平易近人”的性格,都跟着下马行走。
只是如此场面可累坏了中军大院里的将士们。
卫尉少卿、羽林校尉伍有常,卫尉少丞、屯骑校尉韦铎,云骑将军冯巨基,射声校尉王迁,右卫将军萧子昭,左卫将军张德继等人一早就奉命帅所部于街头守卫。
皇帝带着一众大臣穿过街市,百姓于道路两侧俯首跪地默不作声。
直到皇帝对着人群说了句:“适逢春日,凡今日在场者,赏粟米两斗,朕已向皓天祈福,保我国泰民安!”
百姓听后连连叩首称赞。
喊着:“圣主永年,南国万世!”
皇帝听后捋了捋胡须,这一片凝心聚力,君慈臣孝的景象着实让人振奋。
于是转身上马,众臣工也随之上马,朝上林苑奔去。
上林苑里,只见皇家仪仗分列两旁,羽林、虎贲、冗从各部顺次列队,又有中军其他署部骑兵待命在侧。
皇帝位于正中央,身着紫金色龙纹短袍,袖口各束着一块金甲,跨一匹白鬃御马,马颈上置了一副落日神弓。
身后跟着一位将军,着金甲配宝剑,身后背一副虎筋弓。
只见他面沉似水,气宇轩昂。胯下的坐骑名唤‘绝影’,通体粉白,胯骨扎实,是一匹纯正的汗血宝马。只是它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睛都不因今日的热闹所动容,这一点倒是和它主人极为匹配。
萧辰探着身子再三观望,感觉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又不敢确定,于是继续撒摸着。
皇帝身旁有临川王、安成王等人骑马待命。
六殿下英姿飒爽,跨着一匹名唤‘踏云’、通体乌黑色的高头马,手握前朝皇帝御用的霸王弓;平日里穿着宽袖锦袍看不出身材来,今日穿了一副龙鳞金甲后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股勇武雄风迎面扑来。
却说七殿下的体型看起来文弱,可骑马射猎的本事却一点儿也不逊色,几年前于荆州退索虏正是因他射艺超群,八十步之外便将敌方统帅的盔胄射了下来。
皇帝看看左右,只见猛将如云,战马健硕,心情也更加明朗起来。
“此时雄鹿、野彘正壮,众卿可驱马狩猎。切记,断不可伤及母幼。”
“所获最多者,赏!”
“是!”
一声令下,众人笞鞭奔马,冲入林间。
萧辰骑马跟在后边,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眼前的景色甚是壮阔,二十余人结成一队,共有三队人马从三个方向包抄,留出中间空隙给皇帝施展技艺,临川王和安成王等人则紧随皇帝左右,悠然自得的朝林中行着。
“皇兄,若是我没记错,已经有两年没有来上林苑射猎了吧?”
左边的六殿下侧身看着皇帝说道。
“呵呵呵,没错啊,不知道朕这落日弓尚能战否!”
皇帝看了看手中的弓回道。
“听六哥这话,恐怕是忘记了?”
“哦?彦达此话怎讲?”
六殿下疑惑的看了看七殿下。
“两年前陛下诏令禁猎,意在修生养息,告慰生灵。”
“今年苑中头鹿已在前几日胜出,畜生之争,死伤不可避免,此时林中定有许多老弱伤残在苟延喘息。与其消瘦致死,倒不如借此机会打扫一番,一来可顺天意,二来可慰苍生,三来亦可开斋戒、享美味,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哈哈哈,还是七弟思量周到。皇兄英明神武,博爱众生,真乃菩萨转世也!”
“你二人一唱一和,可别光顾着奉承,误了时机啊。”
皇帝朝左右瞧了瞧,满脸笑意。
“哈哈哈,我手中这霸王弓早就迫不急待了。”
六殿下说完,便策马向前冲去。
“六哥,神弓锐利,你还能拉动啊?”
七殿下打趣道。
“哎!彦达莫要小瞧了我,咱们过一会见分晓!”
六殿下转身回了句,而后继续朝树林深处奔去。
“皇兄,六哥还真是不服老啊!看他这架势,当年率军迎敌之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嗯,宣达宝刀未老!”
“彦达你,亦是精神焕发!要不我们也比一比?”
陛下看着七殿下说道。
“皇兄说笑了,我打小就羸弱。你还记得儿时嘛,六哥他们几个经常欺负我,每次都是你用身体护着,直到他们打累了,才肯罢手。”
皇帝听后满脸笑容。
“是啊!宣达儿时就生性顽劣,欺强凌弱乃是常有之事。”
“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仍就由着性子,朕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啊!”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手中的弓弦。
“皇兄不必烦忧,六哥虽说跋扈了些,不过对南国对皇兄,都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嗯,若如你所说,我就踏实了。”
“启禀陛下、七殿下,林中有野彘出现。”
皇帝身后的那位将军指着远处说道。
“皇兄,不要忧虑那么多了,再过一会儿啊,怕是被六哥抢了先,哈哈哈。”
于是七殿下扯起缰绳,策马而去。
“呵呵呵,到底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皇帝说完,便狠狠的抽打了胯下的白鬃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只见丛中有三头野猪,两头大的,一头半大的。骑兵于左右两侧扬鞭呼喊,野猪躲避不及,到处乱撞。慌乱间竟冲着树下的一个骑兵奔了过去,那匹羽林军的战马蒙着铁面罩,直到野猪冲到脚下才看到,猛然间受了惊。
要说射猎的第一箭肯定是由皇帝拉弓打样儿,那骑兵本可拔刀将野猪砍杀,可犹豫间竟不知如何应对,最后便不得已随着受惊的战马翻到在地。
刹那间,一只红羽铜箭应声飞来,不偏不倚,正射在野猪的脖颈中间,一股滚烫的鲜血顺势便窜到了跟前的松树上。
野猪带着箭身,拼命挣扎着朝远处跑去,几个骑兵见状跟了上去不说。
紧接着,一只青羽铜箭飞来,将另一只半大的野猪喉咙穿透,死死的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野猪撕心裂肺的哀嚎着,挣扎了好一会儿,直到鲜血流尽......
“好力道!”
皇帝收起落日弓赞叹着。
七殿下见状心里泛起了嘀咕,要说射不中一头野猪是假,可自己有多大力量心里还是有数的。如果这一头健康的野猪又怎么能原地等着被钉在树上呢!
“皇兄过奖,我这把旧弓啊,绵软无力,完全没有皇兄那张落日弓利落。”
“彦达谦虚了,若是论谈经论道,我倒是可言一二,但是这骑射之术,不如你啊!”
二人说着笑了起来。
“有收获吗?”
六殿下叫喊着,策马而来。
看着两人面带微笑,又看了看旁边钉在树底下的野猪。
六殿下不禁一声长叹。
“好身手!”
“哦?既如此,你不妨猜一猜,这野彘是谁先猎获。”
皇帝抬起手捋了捋胡须,又与七殿下相视一笑。
“呵呵呵。”
“既然皇兄有令,那我就斗胆猜一猜了。”
“嗯。”
“此彘是被一箭穿侯致死,可见射艺绝顶;而一次发力便能将其钉在树干之上可见力道非凡啊!”
“只是此彘略显怪异......”
“此话怎讲?”
“皇兄一看便知。”
六殿下说着,示意侍卫把野猪抬过来。
皇帝看了看七殿下,好端端的射死一个野猪还有什么好研究的呢?
侍卫将野猪抬到面前,七殿下拔出长剑将其翻了过来。
只见野猪的右侧后腿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肠子已经漏了出来。
“这畜生在被射中之前便受了伤。”
“适才可有受惊马匹?”
七殿下朝两侧喝到。
“回禀殿下,适才的确有羽林卫一匹马受了惊。”
皇帝和七殿听后下皆赞叹不已。
没想到临川王心这么细,也许是因为面前这两人年岁的原因,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每日俗务缠身,身体素质哪里还像青壮年的时候了,要想一箭就把野猪钉在树上,除非那头猪本来就站在那没动。
原来在那个羽林卫勒紧缰绳控制马匹的时候,战马的前蹄刚好在那野猪的后半身上踏了一脚。这才使那野猪跑不动站在了树底下。
“将那羽林带过来。”
“是。”
侍卫听令后压着那个羽林卫跪倒在地。
“你可知罪?”
六殿下厉声喝道。
“末将惊了圣驾,甘愿受罚!”
“好!”
六殿下说着,提起长剑就要砍过去。
“慢!”
七殿下急忙上前拦住,皇帝身后的将军也愣了一下。
“六哥,羽林卫虽有疏忽,可罪不至死,今日乃行狩猎之礼,万事从宽为好。”
“哎呀,七弟!”
六殿下这才收起长剑,满脸柔和的看着七殿下。
“驭马不当,惊了圣驾乃是其一;今日即为狩猎之礼,天子应先夺头筹方与礼制相符,如今头筹被这羽林拔得,实乃大不敬也!”
“此二罪均可诛三族,七弟既精通律令,岂能不知?”
七殿下满脸无奈,只在一旁听着。
“好了好了,你二人都别挣了。”
“张德继!”
“陛下。”
皇帝身后的那位将军提马上前拱手。
“羽林卫乃中军署部,你即代行中领军之责,就由你来处置吧。”
“是!”
张德继得令后挺身向前。
“来人。”
“在!”
几个羽林卫皆下马跪地行军礼。
“拉下去,仗一百!”
跪在地上的几人甚是不解,心想着六殿下怎么就非得找羽林卫的麻烦呢,但又不得不叩头领命。
“是!”
张德继看着犯错的羽林卫,摆了摆手。
“你们都有所获,我还两手空空啊!”
六殿下若无其事一般,转身笑着说道。
“适才跑了一只,你去追吧!”
皇帝指了指前面的树林说道。
“那我便去了。”
六殿下说完便扯开缰绳朝林中奔去。
“七弟,你们要跟上啊!”
七殿下缓了缓神儿,换了笑脸。
“好,我们这就过去。”
七殿下说完,摇头叹了口气。
“彦达啊,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他嘛。”
“皇兄,幸好有你在场,不然六哥定要杀个人才能解他心中不快!”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当初,六哥极力自荐,要掌管中军和宿卫,只是如此一来难免会惹人非议,皇兄你考量再三,便把中军交给了张将军,而西州城和越城所辖虎贲、积射二营给了六哥掌管,没想到他还对此耿耿于怀。”
“罢了罢了,你们都是一片忠心,今日啊,咱们兄弟三人还是比比射艺吧。”
皇帝说着,打马向前,七殿下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萧辰这边,虽说在老家时经常骑着马带着细狗追野兔,可他并没有学到什么骑射之术,骑马也是父亲教的,即便如此,萧辰也是草甸上骑马放牛的小能手。
可如今进了林子不比在雪地里那样容易抓到兔子了,就算是老祖宗来了恐怕也适应不了丛林作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