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很是警惕,绷着脸并没有给出解答。
“你们是何人?我们正忙着呢!没工夫跟你闲谈。”
徐修仁见状,便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递了过去。
“某是做生意路过这里,都说洪水退了,我才想着到此处做些买卖,若洪水还要来,我就趁早离开才是,还请上官行个方便。”
差役接过银钱,脸上顿时和善了许多。
“诶!商贩亦比我等自在啊!我劝你啊,也别在这山阴县里浪费时间了。”
“上官此话怎讲?”
“一个月前这里遭了洪灾,虽说没有往年严重,可老百姓啊也都跑到了会稽山上躲灾了。他们自力更生,很少与外界来往,你啊,怕是白跑一趟喽。”
“原来如此!可我见这洪灾已经退去了。”
“你们还......”徐修仁指了指沟渠说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说洪灾早就退了,可那么多赈灾粮食还没发完啊!又听说京都要来人巡查,自然要做出个样子应对嘛。上面有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是山阴县令还是会稽太守之令呢?”
“那两位啊?早已经死了,哎我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哦哦,多谢上官,有劳了。”徐修仁急忙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既已验证事实,几人便起身往会稽山而去。
临川王来到会稽郡府衙,急忙差遣手下将几个小县正遭遇洪灾的“样子”恢复如初。可万万没有想到徐修仁几人的速度那么快!
话说几人沿着上山小路来到了会稽山,只见山上有一处石柱,上面刻着:采樵院
又走了一段路,眼前便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面有一排木屋茅舍,院子里有一群孩童在嬉戏玩耍,几个老妇人在一旁摘着野菜,另外几个中年妇人在正往竹竿上晾晒着麻布衣裳。
几人对视了一番,便朝着木屋里走去。
正逢一个青年书生打扮的人迎面走来。
“几位贵客找谁?”
青年礼貌的问道。
徐修仁上前拱手。
“我们是京都商贩,途径此处,听闻山阴县遭遇水患,灾民都被接到了这会稽山上,便来此查看,欲帮衬些银钱,不知这里何人当家?”
“奥,几位义士既是来此救扶百姓,我这就去后院通报给师父。”
“小郎可否指路,我等自行前去就好。”
“也好,师父就在后山清风台上。”
“多谢了。”
如此,几人拱手后从屋后的小路来到了后山。
此处茂竹修林,有鸟雀于枝头作鸣,周围的林间青雾漫漫,宛如仙境一般。
穿过林子,便见到一处宽敞的露天石台,旁边有一处凉亭,又有几颗松柏在亭外矗立。
一个老者正在传教一众青年弟子武术招式,此人正是采樵三翁之首的刘业昌!
秘书丞张士简正欲上前唤人,却被徐修仁拦住,示意稍作等候。
休息的间隙,老者发现了身后的四人,便上前低头拱手。
“几位贵客久等了,还请到亭间小坐。”
几人随着老者到了凉亭里,又有弟子端来一壶茶,顺次续满后离去。
“老前辈,我等是京都商人,路过此处时听闻采樵院救扶百姓之事,故而来此拜访,一来想留些银钱救助百姓,二来可圆满心中对采樵翁敬仰之情。”
老者听完,露出了一抹微笑。
“呵呵呵,采樵院本就始自百姓,如今百姓有难,我等又如何会袖手旁观呢。至于几位好意,老朽心领了。”
“老前辈莫不是信不过我们?”
“老朽乃一介草民,国有兴替、官有廉腐,又岂能被我等左右。贵人若能体恤百姓,惩治贪腐,我等自然倾心助之!”
几人听后不由得惊讶起来,刚见面才没一会儿,这是被认出来了吗?
看来这位老人家绝非等闲之辈了。
于是徐修仁急忙起身拱手。
“既然前辈如此坦率,在下也就直说了。”
于是徐修仁便向他交代了身份,又询问了会稽郡实际的灾情和县令、太守被去职的事情。
刘业昌便把灾情的真实情况说与他听,又将官府如何欺压屠戮百姓的情况一并告诉了几人。
徐修仁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半晌没有作声。
“那史怀借用朝臣之名屠戮百姓,还想借我之手去刺杀他,多亏了那位上官和张德继将军指点,不然,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前辈可知那人的姓名?”徐修仁急忙问道。
“是一个年轻人,名唤萧辰,老夫险些错杀了他!”
刘业昌满脸愧疚。
“萧辰?”
徐修仁追问道。
“贵人可认得他?”
刘业昌继续说道。
徐修仁点了点头。
“那位郎君仪表堂堂,遇事沉着冷静,还说要施以新政来保障百姓安居乐业!如此看来,老朽不但错怪了他,还险些伤害了一个好官,真是老糊涂啊!”
刘业昌说完连连摇头。
刘业昌说的句句属实,和萧辰的言行也特别吻合,这也让徐修仁心里犯起了嘀咕:没想到一个番人竟然能如此体恤百姓,看来之前朝廷里的传言确实不可信。
临别之时,老者取来一个木盒还有一封书信,托付徐修仁带给萧辰以表感谢。
却说六殿下赶到山阴县时,正于城门外遇到了徐修仁一行人,心中不免恐慌,于是快步上前。
“修仁啊,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寡人想要和你们一同来此处巡查,没想到啊,你们脚步轻快,自己却先来了。”
徐修仁和张士简听后低头拱手。
“陛下对江南灾民十分牵挂,卑臣一时心急,想着要为百姓做点什么,故而不辞而别,还请殿下恕罪。”
“哎!徐令不必自责,我等同食朝碌,理当体恤万民,为陛下分忧。修仁爱民之举,寡人钦佩不已!”
“殿下过奖了!”
于是众人便去往会稽郡的府衙里稍坐。
“修仁对此地状况有何高见啊?”
“卑臣有一事不明。”
“哦?请讲。”
“会稽太守和山阴县令皆被莫名处置,恐与律令相悖,不知殿下可否知道此事呢?”
“哦!你是说那两个畜生啊!”
“那尹硕、史怀二人互相勾结、欺上瞒下,欲作受灾假象以骗取赈灾钱粮,寡人身为刺史,身兼巡查要务,故而将二人法办,此事山阴县百姓和寡人帐下豹骑营冯源等人可以作证。”
徐修仁听后点了点头。
“当时情况紧急,不杀不足以泄民愤!况且那尹硕乃是畏罪自杀,寡人正欲进京向陛下当面请罪!并将剩余赈灾钱粮一同送往京都!”
“如此安排,徐令还有什么疑虑吗?”
六殿下耷拉着眼皮,脸上多少有些不爽的意思。
“殿下英武果敢,体恤爱民,适才卑臣多有唐突,还请殿下恕罪!”
徐修仁立即起身低头拱手。
“呵呵呵,修仁言重了。修仁持节监督赈灾事宜,乃是秉公办事,寡人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如此,众人皆点头致意。
第二天,徐修仁等人便随着六殿下同乘千里船赶往京都。
午后的东堂殿里,众臣于朝会上互相争论的声音充斥着每个角落。
“臧廷尉此时应该去往长沙郡拿人才是,又为何在此与诸位同僚争辩呢!”
袁昂挺身立在朝堂中间看着臧未真说道。
“难不成臧廷尉因为萧辰是编纂新政上官,你要袒护他不成?”
“袁公不必在此冷嘲热讽,萧辰于荆、湘两地救灾成果大家都有目共睹,况且陛下已降旨传他回京,至于贿赂郡县官员之事是否属实,本尉自会依律严查。”
臧未真语气坚定。
“呵呵,我倒要看看,那萧辰是真冤枉还是假清廉!”
袁昂捋了捋胡须退到一旁不说。
新任侍中的王柬上前说道:“陛下,圣旨已传到长沙郡十日了,算算日子,萧辰此时应该离京都不远才对,可中书省并未接到沿途府衙奏报。臣担心......”
“侍中担心什么?”陛下眯着眼问道。
“臣担心萧辰已畏罪潜逃,如此看来,陛下还要早些做决断才是啊!”
众人听后一同附议,朝堂里仿佛就没有第二个声音了。
皇帝见状后心中气愤不已,可一时间又无言以对,
都说人言可畏,这么多朝廷重臣都统一了口径,难不成真要把萧辰作为替罪羔羊吗?
正是:
一朝丢了势,墙倒众人推。
满堂忠孝者,不问是与非。
朗晴唤雨雪,盈满作虚亏。
灾祸尤能安,人言甚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