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不敢上去碰她,生怕一碰她就会碎了。
沈南葵笑笑说:“人嘛,难免会伤春悲秋,你看这雪,今日落下,明日化去,今日洁白,明日污浊,还是一种东西吗?”
“是。”
顾逸川语气坚定,“即便雪化成水,可也无法否认这水曾经是雪,即便这雪落入污泥,染上秽浊,降落时也还是一身白,不能因为它昨日和今日的不同,就否定了它是雪的本质。”
沈南葵凝望着他,冻得通红的脸颊像一颗挂霜的柿子。
“那我也一直是我,对吗?”
顾逸川搓热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点头说:“你当然是你。”
沈南葵忽然痴痴笑起来,她将头埋进顾逸川怀里。
“我想好了,我们今日便搬去青雨巷吧,我想在那片竹林下吹笛给你听。”
顾逸川摸着她的鬓发,笑着应道:“好,我们一起赏雪品茶,调琴吹笛。”
两人从阁楼下来,黄妈妈早已等在这里,一见他们,便把两个手炉递了过去。
“大姑娘,姑爷,你们真是好兴致,也不怕挨冻,竟跑到阁楼上去赏雪,夫人叫我来请,又不叫我惊动你们,我便只好等在这里。”
沈南葵接过手炉紧紧抱在怀里,才问:“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夫人说了,今日的事多亏大姑娘帮忙,她要好好谢谢你呢!”
黄妈妈的态度再不似先前那般傲慢,一个劲儿地赔着笑脸。
“大姑娘,大姑爷,快别在冷风里站着了,仔细着凉,赶紧去屋里暖暖,老爷夫人都等着你们呢!”
听到这样说,沈南葵便没再耽搁,和顾逸川一起去了贺氏屋里。
一进门,贺氏也没急着要和她说话,反倒极为体贴地叫小两口先在炭火旁烤暖和身子,又让黄妈妈端来姜汤给两人祛寒。
等他们缓过来,贺氏才笑着开口。
“南葵,先前让你顶替婉儿做法事,叫你受委屈了,还有今日在齐侯夫人面前,也多亏了你巧妙化解。”
她打开桌上的一个雕花锦盒,“咱们做女子的,身上需得有几件像样的首饰才行,我瞧你头上常戴着的那个碧玉簪子,水头倒是不错,可究竟太素了些,这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原是我出嫁时的嫁妆,今日就给了你,来,过来戴上叫我看看。”
贺氏冲她招了招手。
沈南葵见那对翡翠镯子不是俗物,并不愿意收下,婉言道:“这也太贵重了,母亲还是自己留着吧。”
沈父插话道:“你母亲给你,你就拿着吧,当日你出阁,我们本就没给过你什么,如今也算是补上了。”
齐侯夫人走了之后,贺氏来书房找他,他才知道沈家今日险些要面临多大的劫难,沈家若真被流配去了阳平关,只怕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到时他还谈何复兴沈家,顶立门户?
而这一切能够得以化解,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养女。
他其实也很意外,沈南葵虽然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他亲自教她读书写字,可印象中那个女儿,除了知书达礼、乖巧听话,也未曾显现出多大的胆气。
怎么如今她却敢勇为人先,做了那饱受争论的女夫子?
今日面临齐侯夫人也怡然不惧,有胆子当面驳斥她,后又说服。
如此种种,竟叫他这个为官多年的人,也不得不生出一丝佩服,他不禁想着,若她真是自己的女儿,那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