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贾芸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比较准确的，此人聪明异常，察言观色水平一流，又能说会道，各种好话套话那是张口就来，还真的就是个天生的当店员当掌柜的命。

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店员”，一般人还真是做不了，这个职业要想做好需要超高的口才和洞察力，情商也要一等一的不凡，像贾代儒一家、常一贵一家有谁算谁，没一个合适的。记得前世的历史，有个果党的大人物就出自店员，后来带出了一支当时中国的最强王牌军，还混到了那个时代类似王子腾的高位。

这贾芸水平肯定不及那个大人物，可他的水平也绝不止是店员和掌柜。

因为这厮还有点抱负，有点良知，而且还姓贾。

有抱负说明生命能量强，能豁得出去，拉得下脸面；有良知，说明德行有保障，不会忘恩负义；至于姓贾，其内含的价值贾瑞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贾瑞可以去攀附贾母、贾政参与高端政治游戏，贾芸后来则是拼命攀附贾宝玉参与家族内的利益分割，甚至还认了宝玉当爹……在这点上，大家可谓是殊途同归，只是层次略有差异。

不管怎么说，这厮在贾家子弟里头已经算是上等了，可谓少见。

“你姓贾，难道就不想着进府里谋个事儿干干？”贾瑞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这一问，可还是要问。

“怎么不想？但瑞大叔也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现在府里的家生子恐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府外的本家主子估计至少也有几十，可府里面的差事却是老太爷时候就确定下来的，就那么些个。这些年为了安置这些不断增加的人户，已经新设立了不少职位，可还是有很多人没法安置，我母亲去府里求了几次也没个消息。听知情人说，现在一般性的差事都要等好久，不想等的话就给得管事说好话，多塞钱。好点的差事，那就更别提了，如果不是跟小主子们从小亲近或亲近王家，恐怕到死也轮不到你。像我这种人，虽说是本家主子，还没出五服，可实际连府里的一些小厮或丫鬟都比不过。

哎，还真是给祖宗丢脸哪。”

想想自己，贾瑞突然觉得还是比较幸运的，有一个还算有点名望的爷爷，有一个贾家义学，现在看这是个相当厉害的事业平台。

没有对比就体现不出它的价值呀！

“说起来，我还是挺羡慕瑞大叔的，还能读得进去书，我是没那方面的天赋，拿起书本就头疼，放下书本就精神，真是没救了。”

“你羡慕我，我可是时刻有生命危险的。”

“哈哈，太爷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打孩子，不过这是咱们家的老传统，没法改，连珠大叔当初不也……话又说回来，如果珠大叔没事就好了，现在估计都当通判、知州了，这样咱们这些贾家子弟跟着他混可能就……哎，不说了不说了。”

这贾珠的死已经成了整个贾家的遗憾，众人只要聊天，聊着聊着总会出现一个特定的话题——如果贾珠没死会怎么样？

在贾瑞看来，贾珠之死诱发了荣国府的一场大地震。最直接的影响是荣府的管家权也从李纨这个“菩萨奶奶”手上转移到了王熙凤这个“阎王奶奶”手里，无数人的利益荣辱都跟着产生了巨变。现在的这种“贾珠怀念潮”实际上是对王夫人、王熙凤等人管家模式的严重不满。

至于官场的影响，可能会更大一点，毕竟贾珠天赋明显更高一筹，远比他父亲强，不惑之前做到道台是大概率事件，甚至当个巡抚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步步成为这个利益集团的关键人物——这才是正常的、健康的四大家族权势格局。

如此一来，贾瑞、贾芸这样的旁系子弟机会肯定也会大大增加。

“你们三房人口多，怎么都不怕，我们四房现在可是一脉单传了，要不是这样，之前族长也不会出面去我家。”

“三房人多是多，可是我们家就我一个了，跟你也差不多。”贾芸也很有危机感。

酒酣耳热之后，贾瑞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邀约：“芸儿，你的情况我也有了了解，这样，府里面的事情我现在不便张口，毕竟无功不受禄，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跟着我跑跑腿，帮闲帮闲。以后如果我在府里面做出点成绩的话，那时候也好向老太太和老爷求情，给你在府里放个正经的差事，你看怎么样？”

贾芸顿时泪目：“瑞大叔慈悲，若能这样的话，也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母亲也不至于再东想西想，忧虑不止了，哎呀，瑞大叔可真是我的大贵人，大救星啊！”

“好，不必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天你到学堂里找我，咱们再论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