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头皮都在发麻，比遇到一个怪物更可怕的就是，遇到一个疯掉的怪物。眼前这只就很有些快疯了的潜质。不能让对方继续在大还是小的哲学问题上绕圈了，这种相对性的问题，想得多了，连贤人大哲都能失心疯，这个看起来明显心智不完整的怪物，怕是抵受不住这种问题的威力。

李岩不想去面对一个疯掉的哲学怪物，所以开口应了一声：“赵海？是你么？”

对面的怪物，巨大的嘴巴裂了开，但是并没有发出任何话语，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李岩搞不懂，这个后世记忆中的小学玩伴，如今重生后第一个熟稔起来的同学，怎么会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姑且不论这副凶焰涛涛的外表，让周围漫天的吊死鬼不敢靠近，单论他一旦开口，哀嚎不断的鬼物立刻噤声，这股威势活脱脱就是一方鬼王的架势。

唯一让李岩有点莫名火大的就是，这家伙总是顶着他的面孔是几个意思。

硕大的骨头赵海似乎考虑清楚了什么，骨堆一阵喀啦声不绝于耳，巨大的脸孔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啊……我是赵海啊……”

“你别笑，你笑起来瘆人！”李岩出声阻止。他定了定心神，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海子啊，你这是咋回事啊？”

对面摇了摇头，又是一阵烟尘腾雾，呛得李岩连连咳嗽，他原本罩在头上的校服碎布，早就在奔逃又被拖回的过程中，不知道被扯丢扔去了什么地方。

似乎是对呛到了李岩有些愧疚，暂时名为赵海的骨山停止了动作，只是简单地开口回答：“我也不知道啊，迷迷糊糊的，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声音也听不太清楚，就好像泡在水里一样。”

李岩发现对方说话开始慢慢流畅了起来，似乎在渐渐适应控制这具庞大的身躯。只是它那两颗头骨攒成的眼珠，在眼眶里面各转各的，始终无法聚焦起来。

看样子头骨攒成的眼珠，因为不是透明的介质，并不具备晶状体应有的基本功能。

赵海现在无法看到周遭情况，或许对李岩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它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跟活人没什么关系了，尤其刚才还活泼好动地拆掉了一栋残破小楼，又险些将自己一口吃个酥脆，李岩觉得说赵海是个游魂恐怕都不太妥当。

现下对方不知道为何忽然又恢复了一丝理智，看来暂时还能沟通。李岩想让这种理智尽量维持下去，虽然他也明白这对于亡者来说，是多么脆弱的一种状态。

要知道，跟鬼魂之类沟通的时候，就连说的话都要尽量避免提及对方已死去的现状，尤其是死亡的原因，更是与鬼魂沟通时候的禁忌话题。这是多少故事或者事故中，反复论证过的东西。

现在如果让赵海直接发现了自己变成了这么硕大的一个怪物，当场暴走，然后将李岩撕成碎片恐怕都算是最痛快的结局。

不痛快的结局李岩不敢想。

李岩斟酌了一下语句，小心翼翼地问：“海子，你记得怎么来这里的不？”

赵海似乎是有些迷惑：“来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李岩愣了一下，回问：“一直？你前天还在上学，一直是个什么意思？”

赵海铁骨铮铮的脸上似乎又荡起了一个微笑：“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啊，当然一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