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的语气平平淡淡，李岩却总觉得字里行间藏着杀气腾腾。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老爷子，我是追着慈母吟来的，但是我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这七个鬼婴。”随后，李岩将整件事情讲了一遍，其中关系到自己真实视野之类的内容则做了模糊处理，只是简单说看到了鬼物，也并没有提及韩少梅的姓名，以防老道士发现什么端倪。

老道点了点头，没有回话，盯着床上的七只鬼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李岩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老太太和那一圈一动不动的鬼婴，又看了看一旁的老道，觉得整间屋子有点阴气森森的。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靠外的那间屋子里，四下环顾一圈，从墙角扒拉了一张马扎凳出来，坐了下来。

又等了一阵，老道还在盯着里屋看，李岩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想跟老道士搭个话，免得整个屋子又尴尬又阴森。

“老爷子，咱们接下来干什么？这个老太太是什么人啊，家里人怎么不在的？孤零零一个人，这样死了都没人知道。”

老道被李岩打断了思路，看了他一眼，居然很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这个老太太啊，是个可怜人，也是个恶人。年轻的时候，丈夫死得早，一个人拉扯一对儿女，后来觉得女儿是赔钱货，找了个理由把女儿给扔了，不知所踪。后来又因为儿媳妇生得是个女儿，偷偷把没满月的孙女给扔了，死都不说扔去了哪里。这下子，所有的家人都跟她断绝了关系，只能靠着捡垃圾过活，一辈子受苦生气，最后晚景凄凉，现在死了都没人知道，可怜是可怜，活该也是活该。所以说啊，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小子，这点你可得记牢靠了。”

老道士话语顿了顿，又继续说：“她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自从拿到这件厌胜之后，不知道她许了些什么愿，但肯定跟美好朴素搭不上关系，不然也不会弄得整个屋子怨气冲天，乌烟瘴气。”

李岩有点惊讶：“老爷子，您知道得这么详细啊？您这是算命算出来的吗？这本事可厉害了啊。”不自觉的，李岩连话语间的称呼都尊敬了不少。

老道士歪头看了他一眼，有点像是在看傻子，淡淡解释：“老道不是卜算那一支的，就算是卜算子，也算不出这么详细的……这些东西都写在街道办居民档案里呢，只要认字，看了以后谁都能知道。嗯，给这个老太太收尸恐怕也得通知街道办出面，联系医院和殡仪馆了。”

李岩觉得从玄幻的云雾之巅，一头栽倒，摔回了俗不可耐的人间。

有点败兴的李岩下意识挥了挥手：“行吧，那咱们在这里干啥，默哀外加行注目礼吗？”

老道朝着李岩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又招了招手，让李岩凑过来。

李岩有点不情不愿地靠了过去，这大半夜的刚跟红衣厉鬼撕扯完，又要盯着死人小鬼的看半天，实在是晦气得紧，等下回到家里，是不是应该搞个火盆跨一跨。

刚走到门口，李岩就看到那七个鬼婴已经从坐姿换成了站立的姿态。各自都伸出了自己的小手，似乎是要努力地靠近老太太的尸身，但它们的面前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即便七个鬼婴看起来正在用尽全力，但依旧无法靠近半步。

李岩有点诧异，他大概是明白鬼婴们想要去触碰老太太手上的厌胜，但自己都开启了真实视野，也看不到半点阻碍的痕迹，只能看到那些鬼婴伸出双手，撑在空气中，好像在和一面看不见的墙壁角力。

老道看出了李岩的疑惑，解释道：“老太太今晚去世的，没过头七的，生魂还没完全变成鬼魂。七个小鬼早已死去多时，阴得不能再阴，生魂碰上阴魂，生死相隔之道，在这种时候反而最是坚固，以这七个小鬼的道行，自然是碰都别想碰到。再等等，到时候老道带你去长长见识。”

话音刚落，七个鬼婴放弃了继续尝试，开始转头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李岩顺着鬼婴们爬动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窗户玻璃上落满了小孩子的手印脚印。室内没有开灯，外面路灯的光线映照进来，让满玻璃的手脚印显得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