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结束,温晚没回武当药堂打理药草,而是直接回了宋家小院,柴氏早上说腿疼,温晚特意按照张无忌留下来的方子采药,准备给柴氏泡脚敷腿。 回去的时候宋青书也在,宋青书见温晚背着药篓,连忙跑过去去接,温晚理所当然地把药篓扔给宋青书,毕竟里面有给他娘的药,他搭把手也是应该的,况且这半年来温晚和宋青书渐渐熟络,人熟起来话也就没那么多客套了。 看着孩子们有说有笑在院子里铺药晾草,柴氏开始还面带笑容眼含欣慰,忽地想到了什么,眼中慢慢地又浮上一缕奇异的神色,并不断一层层加重。 宋青书和温晚的大部分交流都发生在小院之外柴氏的视线之外,但不妨碍柴氏感知儿子的变化,频繁回家、爱逗温晚说话,只要温晚在必是围着温晚转,发展到如今已经不能用年轻人之间更有话题这一点来解释了,儿子脸上的神色和比平时更亮的眸子,都让柴氏心中隐隐的猜测有了认证。 柴氏将温晚当作孩子看时,温晚各方面条件摆在那儿,自然怎么看怎么好,但多了另外一层,那就大大不同了,对于疑似儿子动了心思的姑娘,别的不说,挑剔这一步骤总是要最先默默完成,而温晚这个人想从她身上挑毛病也不难,行事说话的作派总有些说不出的味道,看她好的时候可以说她调皮可爱,看她不好时那就是亦正亦邪了,加上她自幼无父母教养又无师门训导,和张无忌流浪多年,这些就是硬伤了。 再看看那名字,杨不悔,哪个正常人家会这么叫,简直就是弃妇才会给孩子取得名字,柴氏对温晚的看法在无形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自己是举人之女,娘家在当地小有名望,她儿子是武当三代弟子中第一人,择偶自然是要有说法的,武当有头脸的人物除了五弟张翠山,谁的婚配没个正经说法,就拿六弟殷梨亭来说,他那未婚妻虽多年前遭遇不幸,但也是峨眉灭绝师太的高徒金鞭纪家的千金,当年定亲时可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由师父和灭绝师太牵头才敲定的。 名门正派那么多好姑娘,为什么非得把这个来历不明又和张无忌有牵扯的杨不悔画到选择范围内呢?之前不是还提过几次峨眉的周姑娘,难道这就是近水楼台易摘心? 一定是青书在家待久了,就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在眼前才上了心,柴氏如此心想。 晚饭,宋远桥不在,三人成席,桌上的家常小菜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柴氏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今晚之前她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有一种儿女双全的满足感,而今晚难以下咽的焦虑席卷了她。 不满意的,总是扼杀在萌芽里,眼不见为净才好。柴氏以为儿子只是眼神过去了,人还没真正走入岔道。 “不悔,你做得太白丹简直太好用了。”宋青书不知道母亲的心思,还在无知无觉地笑着和温晚说话。 “好用?明天单独做一瓶给你。”温晚夹着碗里的白米饭,随口道。 温晚的回应很随意,放在现代就是认识的人之间最平常不过的客气话,举手之劳,你说茶好喝改天我就送你一包茶,如此而已,但在柴氏听来就是很明显的倒贴举动了。 武当众人原将温晚和张无忌看作一对,想到张无忌走后不过半年,温晚就与青书玩成一团打得火热,柴氏对温晚又多了几分看不起。坏印象只要一开头,好的也是坏的,香的也是臭的,做什么都是错的。 “青书,吃菜。”柴氏为儿子夹了一块色泽金黄的鸡蛋,希望转移儿子的注意。 宋青书习以为常地吃掉鸡蛋,目光依旧停在温晚身上,有说不完的话,他问:“不悔,你这医术是跟无忌学得吗?” “不是。”温晚摇头,回答道:“张无忌的医术承袭蝶谷医仙胡青牛,我跟他流派不同。” “那你是什么流派?”宋青书好奇追问,连柴氏也扭头过来。 温晚的身世师承被无限模糊,他们一直以来都认为温晚所学皆因她有幸得遇张无忌,几年下来耳濡目染,谁知今天温晚竟明确回答不是。 柴氏就更现实了,她只想知道温晚的背景会不会有反转,有反转又要另说了。 “我是花谷流派。”温晚胡诌道。 离经易道是万花专属,但论起制药那就不是一家独有了,那是在大唐侠士中极为普及的一项技能。所以,温晚这句花谷流派就是似是而非了。 “花谷?那是什么地方,和蝴蝶谷一样是座山谷?”宋青书皱眉,在记忆中搜索有没有听过路过这个地方。 “秦岭青岩万花谷。”温晚提起师门与有荣焉,神采奕奕。 宋青书和柴氏面面相觑,秦岭他们知道,但万花谷听也没听说过,就算是隐世之门江湖上总该有它的传说才是。柴氏神色淡淡的,不以为然,宋青书想要细问,却被温晚先一步开口堵住了话头。 “嗳,我跟你说,那个太白丹的增强效果有时效,遇事吃一颗,日常修炼用它得到的也是假象,无益于自身真正进步。”温晚认真对宋青书解释说。 太白丹对属性的增强甚微,跟妙香、白信诸如此类远不能比,但放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奇效,温晚没有行医制药的名声,暂时还是靠金创止血之类有回复效果的散膏赚钱,增强类的她没做太多都是留存给自己用,留在武当药堂的更没有多少,还都是效果微弱的太白丹。 “那可会对身体有害?”柴氏紧张地问。 “不会的。”温晚坐直身体强调道,又转向宋青书求证,“你也能感觉到,那不是什么让功力大增的猛药,时效很短。” “娘,不用担心,就是通络活血调气的补药。”宋青书连忙劝慰,消除母亲的紧张。 “我儿,你又没伤没病就少吃那些东西,踏实练功才是正道。”柴氏严厉地说。 宋青书见母亲生气,以为母亲误会他贪走捷径,但也顾不上解释,连连告罪直到母亲面色和顺才罢。 柴氏当然是关心则乱,但也有偏见作用,她对温晚爆发出偏见,对经温晚手做出来的东西更是难以信任,而其实,温晚制出来的药品既然能留在武当药堂被武当侠士们取用,就是通过安全验证的结果。 吃完饭柴氏就生拉硬扯地赶儿子上山,宋青书本来要在家休息,奈何拗不过母亲只能摸不着头脑地被赶出门了。温晚不知道他们母子在打什么神秘官司,也没兴趣清楚,自觉捡了碗筷去厨房洗涮,等外面听不到声音了,估计也就是柴氏成功把人送走了。 “宋伯母,厨房没事了,你回去歇着就行。”温晚知道柴氏走进厨房,正在停在水缸边站着。 柴氏复杂地看着温晚忙碌的背影,无意识拨弄了几下水缸木盔上的瓢,叹了口气。哎,这姑娘也不是不好,就是配她的青书还是差了些,有峨眉周姑娘这个前提在,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孩子得一个门当户对的伴侣,不是正派高足也该是名门千金,相得益彰前途无量。 温晚弯着腰哼哧哼哧探身在锅里刷碗洗筷,听到水瓢的摇晃声,以为柴氏在为水缸里的存水苦恼,她头也不抬地说:“水不够了?明天一早我就补满。” 月升天暗去山泉打水可不方便,温晚从来都是早上踏着晨露迎着朝阳去打水,借住在别人家抢着干活这一点她没有一天懈怠过。 “青书这孩子......”柴氏叹道。 “伯母有何烦忧?”温晚把洗干净的碗筷碟子摆到碗架上,对突发愁绪的柴氏笑了笑,“宋少侠年少有为,名扬江湖,是武当三代弟子中的领军人物,伯母怎地叹息起来。” 温晚只当柴氏有关于宋青书的心事想找人倾诉一番,她听听也无妨,便找个由头引出话题,顺便礼貌性地把人家儿子夸了一顿。 柴氏静静对着温晚瞧,半晌,她走过去整齐起锅台,边整理边用忧心忡忡的语气说:“青书这孩子着实教人不放心,到底是少年心性,没个定性。” 温晚垂眼默了默,这回她没有接柴氏的话,就冲柴氏饱含深意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话没说清楚前她都不会再接话了。 “他很早就跟着他那些师叔出门闯荡了,事面见过不少,好家世好相貌好武艺,好多姑娘小姐喜欢他。”柴氏自顾自地继续说。 温晚安静地跟着柴氏一块儿收拾锅台,听到这里眼中就多了几分微妙。这种开头语,接下来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