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你这是怎么了？”吕洞宾惊问。

东关街角，老槐人不像人，树不成树，枝上的绿叶凋零一地，俨然成了一截枯木靠在墙上。

老槐两眼微睁，摇摇头：“没事，这都是命。”

“命？什么命？”

“说来话长，老槐支起腰，不记得哪年哪月，有一个过路的老道士坐在我的根上歇脚。他自言自语说，他不但会给人算命，给畜生算命，还会给树算命，世间万物皆有命，有命都能算得。我知道他说给我听的，我没睬他，不是不想睬他，而是那时没开窍，不会说话，其实我心里很想问一句，我的命运怎样？我千把岁了，怎么还不枯萎，既然不死怎么也不成仙，或者不成个精怪。他似乎听到我的心里话，自顾说，这树出生好啊，竟是堂堂东王公他老人家遗落人间的槐木手杖，一万年风沙土埋，雨水滋养，竟然枯木逢春，生根发芽，当真神奇啊。可惜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是自然之理，树的命最终都是被刀斧砍了，你却不同，晚景凄凉啊，你命里死于一把剑，而且是一把断剑，唉，这命苦的。”

“剑？对了，我的剑呢？”吕洞宾记起他是来向老槐取剑的，约好了的。

“对了，你的剑，剑在这里。”老槐用一根枯萎的小枝吃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他早已失去伟岸的身形，像一个小老头。“那个老道对我说，剑从你的嘴里刺进去，刺穿你的心，剑活了，你死了，剑成了木心剑，树成了枯心树。我当时不会说话，只好在心里笑话他，真是个疯老道，我一棵树而已，怎么会有嘴，怎么会有心？但昨晚，我忽然就明白了，这竟然真就是我的命。”

吕洞宾扶着老槐，将信将疑。

老槐渐渐缩小，昨晚折下来扎在头上的那根细枝也松脱了，顺着他的身子滑落在吕洞宾手上，只有这根枝上叶仍是绿色。“要是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没有被你们八个屁股焐过，成什么仙、得什么道？你们不知道做一棵无忧无虑的树多快乐呢。”

吕洞宾抱着他，他越缩越小，缩成了一只剑鞘，原本裹在他腹中的断剑露出了剑柄。吕洞宾把他托在手上，端详半日，黯然神伤，将剑抽出，剑完好如初，寒光更盛，直扎眼睛。

吕洞宾把老槐留下的唯一的细枝系在剑鞘上，他依然用双手托举着宝剑，像托着一个婴儿、一个生命，回到瘦西湖畔。

蓝采和迎了上来，你来就好了，快把木心剑给我瞧瞧。

吕洞宾先是一愕，随之莞尔：“也难怪，有铁拐兄在，什么事都瞒不过的，你们一定都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