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元年,太厄出江心,天行有缺,人间灾之始也。青州帝月氏之祖,饮沧澜而平地火,负山岳而炼金甲,封厄灾于极北。
姜蛮只觉触碰到了古老莽荒世界的边缘,似乎伸手一碰就将拨开笼罩秘辛的迷雾,然竹简上却无后文,因那碎片并未复原完整,少年略感可惜,随即往下看去。
后面的译文不多,碎片缺失造成大量语句并不完整,除开篇那段译文记录的信息外,再往下只有两段文字尚可成句。
其一:伏彧出天岚,镇悬天。
短短几个字,让少年心头没来由一震,隐隐察觉这应是一件极为了不得的大事,似与开篇那段记载有些许关联。
而最后一段译文,则让姜蛮脸色微变。
“戎荒九古,云景一十四年,太厄东移,悬天万里潮汐,神曰:妖星生,无量劫起,遂,纪元灭。”
莽荒大地,十万年岁月被称为一古,十古为一荒,当今正是戎荒纪年,第九古,二十八年前巫山北域诞生了新王,尊号云景,云景亦是年号。
“云景十四年…”姜蛮喃喃,蓦的瞳孔一缩,十四年前!正是他出生的那一年。
妖星生,无量劫起,纪元灭。
少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刹那间,脑中掠过无数猜测。
实在是这段译文的讯息太过于骇人,甚至精确到了具体的时间,只是那太厄东移,悬天潮汐又是什么东西,让姜蛮不知内中深意,尤其太厄这个词,在竹简上已出现了两次,至于悬天潮汐,根据字面意思,更像是悬天河的一种异象,不过那已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彼时他不过刚刚出生,又怎知当年的天象,日后寻人问一问,就可以印证这译文的可信度。
但转念一想,姜蛮又露出疑惑,心生不屑,如今云景二十八年,距那所谓的妖星生,无量劫起过去了十四年,纪元何来灭象?
如此一想,姜蛮顿时失去了兴致,心情也随之平静,复又想到因这竹简每耽搁一瞬,都会置娘与韵儿于险境中更深一分,心生不免有些愧疚,当下便准备取了那灯盏之火离去。
这时,他眼角余光撇见一旁有个拳头大小的泥人儿侧倒在石台上,背朝穹顶,顺手便将其扶正。
这一眼,让姜蛮瞳孔一缩,立在原地有些失神,那泥人儿的面相竟与他惊人的相似。
少年沉默半晌,鬼使神差的将泥人儿旁边一卷竹简铺开,只见上面的题记猩红如血,正是“替命挡灾,渡厄泥胎”。
姜蛮越看脸色愈加阴沉,整卷竹简数百字而已,上面记载着的竟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秘术,可将人炼制成泥胎,为他人替命挡灾,堪称歹毒。
再看看一旁的泥人,姜蛮心底升起浓浓寒意:“巫祝老儿想把我炼成渡厄泥胎,来替他阻挡命中灾劫,如此看来,所谓的命纳妖星也不过是他蓄意制造的借口罢了。”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充斥全身,下一刻姜蛮目光一闪,望着题记那八个字若有所思。
而后踏上石桌,探手抓向头顶的灯盏,锁链哗啦作响,忽而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姜蛮这才发现十八根锁链的末端都拴着一个拇指大的古铜铃铛,锁链微微晃荡,铃铛便发出阵阵脆响。
部落东方,与巫祠遥相呼应之地,正是祖庙所在。
说是庙,实是一尊数十丈高的庞大男子雕像,他面容威严足踏巨浪,双臂环蛇,两个蛇头匐在双肩,似在沉睡,两手横于身前,掌心一上一下微微合拢,双掌恍如盖住了苍茫。
距离雕像不远有一个古老祭坛,数百族人齐齐望向祭坛上盘坐的枯槁麻衣老人,默默等待。
老人抖动眼皮,睁开眼露出一条细缝,微微侧耳仿佛在聆听风声,良久,再度合眼,声音嘶哑:“吉时已至,开祖庙。”
话落,在他身后的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青年,脸上戴着古板面具。
此人冲着麻衣老者躬身,随后身躯挺拔,宛如笔直的大戟,一股强悍的气息苏醒,须弥之间滔天气血自青年头顶澎涌而出直接搅入夜空,好似将夜幕都撕开了一道口子,炙热浩瀚的气血席卷开来,化作一片血海呈现在数百族人的头顶之上,一颗颗仿若血色星辰般的光团在血海里沉浮不定。
这一幕,所有人不由得一滞,露出惊容与崇敬。
“燃气血,开祖庙!”
“先辈有灵,当庇佑我蓟墨子嗣,开荒塑莽,踏入神藏之境!”青年声若闷雷隆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