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的筷子又是一顿,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贺昼见我如此,只好给我补充点内容,免得我脑子卡机。
原来,我记忆中应该是石壁的壁画,是由人皮铺设而成的,那些死去的人被修建这座墓的人当做牲口一般,剥下了完整的皮,又被熨烫成了平整的人皮纸,用特殊的工艺贴在了青石砖铺设而成的墙壁上,最后又用油彩在上面作画。
据贺昼描述,那壁画大致可以分成八大块,前四块讲述了这位墓主人的生平事迹,从壁画上可以推出这墓主是一位极为有钱的富商,后来他用大量的钱财聚拢起了一个连野史上都找不到记载的一个小国,最后建造了这座坟墓。
我其实不太相信这壁画所提供信息的真实性,毕竟赤函统共就这么大,自古以来陆地面积就只有五千四百零九万平方公里。要是一个人能在赤函领土的范围内建立起一个小国,又不被主君发现,还没有任何历史文书记载。那只能说这人手眼通天,又或者这国实在是太小。
但要说这只是墓主人的幻想,那么那座行宫和那些人皮纸与尸灯又不太好解释。毕竟赤函自古以来律法严苛,通常一位皇帝在位期间的人口普查就多达几十次,失踪或死亡那么多人,根本不可能不记载。毕竟据贺昼说,当时追他们的尸体起码上百具,还不带没从墙上爬下来的尸体。
我想象了一下贺昼嘴里几百具残缺不全,断胳膊断腿,只能阴暗扭曲爬行,甚至会从各种孔洞里钻出虫子的尸体,它们齐刷刷地朝我狂奔而来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忽然就庆幸我自己已经丢失这段记忆了。
想到这里,我又挑了一块牛肉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坐在我对面的贺昼从包里扒拉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白馍,六连装,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在我眼巴巴地注视之下,施舍给了我三个。
我是真的饿了,一开始没觉得,直到我往嘴里塞了第一口牛肉,我的馋虫就彻底被勾起来了。好在贺昼掏出来的这个牛肉罐头量够足,加上他给我的三个馍,我连汤带水地啃了一个半,捏着剩下的半个馍直打饱嗝。
他把剩下的三个馍用油纸包好,装回了包里,然后打开水袋让我喝水,生怕我噎死在这里。
我顺了一口水才开口问他:“我们这么吃没问题么?”
贺昼看了我一眼,然后打开包,让我看了一眼他包里的库存,好家伙,半人多高的背包里能用的工具就没几样,大大小小的全是吃的和饮用水。
他轻哼了一声:“放心,饿不死你的,我们不会待在这里太长时间,我们现在会在这里,是因为你需要休息。”
我放心了,毕竟这里有两个包,我的包里也被京爷他们塞满了吃的喝的和用的,短时间是饿不死了。
吃饱喝足,我又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问他:“那另外四块壁画呢?安灵序他们呢?”
“另外四块壁画,就是关于他如何积累财富的,”贺昼跟着我一起靠在墓室的墙壁上,“我看安爷和祁爷他们对这四块壁画很感兴趣,可能是因为它上面的东西和长生有关系?”
我偏头看他:“描述描述?”
“你是真的麻烦,”贺昼很是嫌弃,他从怀里摸了摸,最后掏出来了一张白纸和他的宝贝钢笔,“我反正描述不出来,要不我凭记忆给你画?”
我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还会画画?挺多才多艺的啊?”
贺昼翻了一个白眼给我:“我女儿开蒙都是我开的,我偶尔还会帮我老婆画她要用的人体结构图,你说呢?”
我给他比了一个六:“牛逼,以前的我可能会,但是我现在毕业了,所以我就只会把猫画成猪,这就算了,我最近手还抖得离谱,有时候猪都得被我画成刺猬。”
贺昼边描线边笑,他回我:“宁爷,手抖是病,当然也可能是肾虚,我回去给你扎几针,喝点补药就好了。”
哪个好男人会承认自己肾虚啊?所以我翻了个白眼给他,他假装没看见,继续跟我讲他们逃跑的事情。
据贺昼所说,自从我被雁嗣禾抓着跑,李二狗那是撒丫子狂追,他一个不注意,李二狗就已经从这头跑到那头去了,一跳最起码三米远,活像猪八戒被孙悟空在高老庄里抢了高翠兰,在那里奋起直追。
我大为感动,好儿子,爹平常没白疼他,回去给他加餐。
雁嗣禾这货抓着我跑,李二狗在后面狂追,我们仨没花多少时间就进了那间宫殿,而大部队紧随其后,一起进了行宫里,断后的大强和小白鸽负责把行宫的门关上,把那些虫子和尸体大军关在了门外。
这座行宫外面应该是刷了特殊材料的,那些尸体和虫子一直在外面徘徊,没胆子进来,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检查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就准备在原地休整片刻,再另寻出路。
李二狗终于追到了雁嗣禾,正准备跟他干仗呢,却发现我蔫巴巴地靠在雁嗣禾身上一动不动,而雁嗣禾一直抱着我,很挑衅地盯着李二狗看。
“他已经昏迷了,动一下会死,你最好想清楚一点,”贺昼说这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嘲讽我道,“宁爷,你肚子里长虫子你没感觉的吗?”
我能有什么感觉?我都不知道我从哪里沾来的虫子!况且我都昏迷了,我能有什么感觉?我要是有感觉我就不会放任那些虫子在我身体里唉嘿唉嘿地爬。
说句实话,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刹那间就想到了那些扭曲缠绕的黑虫子,我真的很想把我刚吃进去的饭给吐回出来,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我选择再喝口水把它顺下去。
看我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贺昼很是恶劣地笑了一下:“宁爷,你知道后来你是被怎么治好的吗?”
他这表情成功让我的心头燃起来一丝不详的预感,在那么一瞬间,我的脑子飘过去各种各样奇怪的解毒方法,我更想吐了,不行,我要转个方向,对着贺昼吐,恶心恶心他。
贺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依旧乐呵呵的,嘴里却没什么好屁:“你要是吐我身上,我拿你的皮擦衣服。”
我沉默以对,最后给他比了个六。
贺昼哎呀一声,然后松开了我:“问题不大的啦,顶了天就是你一边抽搐,一边口吐白沫,看得祁爷他们脸都绿了,安爷更是哐哐放血给你灌血解毒!我和你说,安爷的血可是好宝贝,他自小拿血养蛊,搞得他的血那叫一个百毒不侵,遇虫杀虫,遇蛇杀蛇,主打一个谁碰谁死,可牛逼了。”
我大为震撼:“妈的,你刚恶心完我,安灵序就准备毒死我是吧?”
贺昼很是放飞自我地翻了个白眼:“你他妈的能不能听到我话里解毒的那两个字?”
刚才的话题太恶心了,确实没怎么注意。
不过李二狗居然养会蛊,这件事情我是完全没有想到,但按照他平日里那乐乐癫癫的样子,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哎呀管他呢,李二狗这个狗贼开心就好,他又不真是我儿子,我管不着他太多。
于是我点了点头,表示我听到了:“然后呢?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总不可能是我俩一起梦游,然后脱离队伍来得这里吧?”
“屁,我背着你走了三个小时的路你是只字不提啊,”贺昼停下了手里的笔,他从怀里摸了摸,摸出包烟来,他自己叼了一支,在犹豫片刻之后,把烟收了回去,“宁爷你身体不太行,这支烟你就别抽了。”
我点了点头,贺昼见我如此乖巧,他自己也没点烟,只是低头描了一笔白纸上的画,他道:“安爷的血给你灌下去之后,又给你灌了一点粉末,我估摸着应该是草药粉什么的,当时你的脸煞白煞白的,感觉马上就要死了。但隔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你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就开始往外吐,吐了一地的死虫子,吐完了之后又昏睡了过去,还发起了高烧。”
“说来也奇怪,那些虫子被你吐在地上,没多久就开始融化,最后彻底消失了,”贺昼咬了一下烟嘴,又道,“安爷守了你大半夜,你终于不发烧了,但就在这时候,出事了。”
我直觉这事跟我和贺昼为什么在这里有关系,忙问贺昼出了什么事。
贺昼把他手里画完的那张纸递给我,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纸开始画,他在画画的空隙抬眸看了我一眼,缓缓开口:“那时候地突然晃了一下,然后那座行宫的地板整个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