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很担心的吧?”
因为琉璃的悬赏仍然在诅咒师网络上高居榜首,业镜成员又不是全部都可以信任等原因,贸然泄露琉璃的外貌特征,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出于规避暗中的危险,和杜绝乙骨忧太的好奇心等多方面的考虑,五条悟和夏油杰并未对乙骨忧太描述或展示过琉璃的外貌。
而巧合的是,乙骨忧太,那个被五条悟和夏油杰藏匿许久的孩子,也并未有任何的照片传入高专或暗网。
也就是说这俩人,很有可能会在不知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见面,然后敏感怯懦的忧太,一定会被冷静理性的琉璃看透。
那曾是他们最不期待的状况。
夏油杰意外的看向五条悟,似乎有些不理解他这个把自己单独摘出去的话语:“……你,不会是觉得那样也能接受吧?”
什么叫他很担心,最开始为此担心的,是悟才对吧?
“哎呀?”五条悟眨眨眼睛,在半空对夏油杰伸出手,饶有兴致的挑眉,“只有我吗?”
杰的语气,明显变了吧。
夏油杰定定地看了五条悟一会,突然明白了什么。
啊……这样啊,在目睹琉璃身体恶化的这几年,他们,都已经扭曲成这番模样了吗?
“悟,不行的,”夏油杰握住五条悟的手,微微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看不出半点开心的笑容,“不行的。”
就这么放任琉璃……就这么和琉璃一起错下去,是不行的。
他们不去拦住琉璃的话,他们没能拦住琉璃的话,琉璃会在无知无觉中伤害到那个他最爱,也最爱他的人。
五条悟抿了抿唇,拽起了仍在地面上的夏油杰,发动了无下限的能力。
“……我知道的。”
五条悟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觉得诅咒的形态也可以接受,也知道为什么夏油杰即便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但仍然选择维持仅存的理性,将最初的选择贯彻到底。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或者说,琉璃的时间不多了。
赏花宴后,琉璃睡了整整一周之久。
和上次同样,六眼下,琉璃的咒力和术式刻印运转正常,医疗器械检测的数值和硝子用反转术式探查的身体状况也都是稳定的。
但他就是醒不来。
就如同琉璃未曾停止过对自身健康状态的关注一样,天与束缚也未曾放弃过对琉璃身体的觊觎。
六眼和反转术式无法探查出问题的情况,有且仅有一个。
不知晓来源也不知晓治愈方法的疾病,自然也没办法判断症状。
解释完这件事的硝子,浅笑盈盈的将所有人送离了医务室,哼着歌给睡着的人扎上了营养针。
好似在意琉璃状态的其他人,才是忧心琉璃的亲属一样。
……说到底,咒术界的人本不该这么执着于一名同伴的生死。
积攒和利用负面能量的术师,时时刻刻都在被哀伤与痛苦洗礼着。
能混出名堂的术师,都无一例外的有着苦中作乐的基础思想,并将其对他人的接受底线不断拉低,使得自身对负面情绪的承受能力变强,最终达到一个将疯未疯的阈值极端,活跃在哀恸和悲伤的海洋中,扬起引领他人或者取悦自己的风帆。
可让身边人意识到生命脆弱的琉璃,却不是因为他易病的身体,或是对存活过分执着的态度。
而是因为琉璃比术师更极端的,对于生命本身的漠视。
对于咒术师来说,死亡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曾经相伴现已不在的队友,代表着着敌人的等级、诅咒的能力情报、心中空落的一片,以及再也无法增添的回忆碎片。
可对于琉璃来说,死亡,只是携带着情报的尸体而已。
他看待现实的角度太过客观,几乎是以审视的目光掠过经手的每一片草叶。
平等地、漠然地衡量事物的价值。
生命是否具备价值?
七海建人为此苦恼,伏黑甚尔为此不屑,五条悟只关注既定事实,夏油杰包容着他人与情义。
而后,被琉璃教导的硝子,则是在有限的关注范围内,竭力让自己维持着冷酷与漠然。
将也许具备价值的生命,看做一个携带情报的物件。
……那种思想,真的是正确的吗?
任由琉璃成为诅咒,是对生命的亵渎。
是对一直竭力拯救琉璃之人的漠视。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觉察到对方已然扭曲的念想时,就不约而同的再度做出了决断。
不能放任那个人践踏自己的生命。
他会在爱意的诅咒中重生,也会在爱意中诅咒所爱之人。
因为是挚友,所以成为彼此的理性,因为是好友,所以要推着对方不要走错方向。
不行啊,琉璃。
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让硝子孤单一人吗?
你不是因为硝子才升起的对爱的期盼吗?
既然这样,就别做出那个让所爱之人得不到救赎的选择啊。
两个高挑的身影从高空中坠落,迅速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对着乙骨忧太绽放出笑容的少年身上。
“忧太!从那个人身边离开!!”
“硝子!快出来!拦住那个没人性的疯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乙骨忧太疑惑的抬起脑袋,刚想说点什么,就感觉到一个微凉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忧太君,看我。”
从见面至今,第一次展露笑颜的少年捧住了眼前错愕的面容,微微弯起的琥珀色眸子下,惑眼的泪痣和颊侧的鲜红耳钉勾着乙骨忧太的目光。
“你可以为了我,和里香一起爱上我吗?”
……?
咦?
不是,等等,咦咦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