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三年九月初八,那是一个极为晴朗的日子,秋意凉爽,我一身烟水红色绣金丝海棠长裙,拖地三尺,在坠儿与红英的搀扶下,进了一顶布置华丽的轿子。
前方,是浩浩荡荡的侍卫,内监宫女,一应的华服锦缎,气宇轩昂,虽然,我只是个正六品贵人,但是,宫里的排场,却丝毫马虎不得。
起轿的时候,林府一应众人全部跪在地上,垂首低目,高声呼和:“臣等恭送元贵人。”
随着他们的呼喝声一起传入耳中的还有震耳的花炮鼓乐之声,和围观百姓们啧啧的羡慕声。
富贵莫过天家,他们无一不是羡慕我的好命,到了宫里做娘娘,这是天大的荣耀。
我苦笑出声,这样的荣耀谁想要便给了谁吧,总之,我情愿身在宫外,平安一世,只是,这个愿望怕是难实现了。
随我进宫的是坠儿与红英,思琴昨日跪了半晌,我还是将她留了下来,因为,思琴的父母在家中,进宫长时间不见,终是会思念的,她跟我时间也短,情谊不浅我也不愿辜负了她。
坠儿缜密,红英有功夫在身,她们两人都是我再三斟酌过的,更何况,坠儿誓死不嫁,于她而言,进宫也不是件坏事。
只是片刻的时间,轿子便进了毓元门,随即,锣鼓声也撤了去,天地具寂,静的,仿佛呼吸都听的见。
又是片刻,坠儿掀开轿帘,一个有些虚胖的内监笑道:“小主,前面就是烨华门了,您住在如意殿,按着规矩,您得下轿了。”
我点头,扶着坠儿的一只手臂下了小轿,站定以后,环视了一圈这红墙绿瓦,那墙高高的,隔出来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偶尔有南飞的群燕飞过,是啊!深宫寂寞,马上又要入秋了,这样的时节,连鸟儿都不会在这高高的围墙中停留。
内监谦和的笑着:“小主这边请,如意殿在这边。”
我随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脚下,打磨圆滑的青石四尺见方,一块一块密密匝匝的紧挨着,每隔一段,就有一块用六棱石子镶嵌而成的吉祥纹样的路面。
上一次,我还是伪装成一个丫鬟的模样,对着这紫云城里充满了好奇与畏惧,甚至走路时都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脚下的这些青石;只是数天之隔,我就成了这紫云城里的一个小主,一个卑微的存在,纵然心有不甘,但仍无可奈何。
一路上,宫女见着我,跪下的同时,也不忘偷偷瞄上我两眼,也对,我的进宫,原本就是个例外。
历朝历代的进宫女子,不是选秀就是朝廷的权贵之女,只有我,是皇上亲眼瞧上,下旨进宫的。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天大的荣耀,一个已经落选的秀女,皇上看重,破例进宫,恐怕,在外面,就我把握传成妖孽般的存在。
对于这些,我漠不关心,我现在更在意的就是赵晨曦腹中的孩子,原本,错不在她,她无须这样自责的,若是真因这件事情让她腹中孩子不保,那么,我的心中也会不安的。
永巷的风,有些凉了,扑在脸上略微的寒意,却让人清醒。
如意殿在万林苑的东边,虽然已到了秋季,四面依旧是绿意围绕,通往如意殿的两侧,绿树古槐,奇珍异草。
内监满脸堆笑:“小主,这如意殿是皇上特特为您寻得地方,如意殿虽在万林苑中,但是又与其他妃嫔得住处隔得远些,离皇上的勤政殿近,又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您的恩宠,这可是头一份啊!”
我含笑点头,四周的环境,确实不错,住在这里,也确是惬意。
内监又道:“皇上还说了,您与赵婕妤本是闺中密友,这如意殿与思珺殿离得近,以后走动着也方便。”
我脸上带笑,心底对他,却是深深的怨恨:“公公待我谢过皇上好意。”
如意殿并不是很大,在这诺大的后宫中,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进门便是宽敞的庭院,院中也是遍植花草,廊下的紫薇花也只剩下了些开败的花朵,倒是廊上缠绕的蔷薇,依旧还开着,一丛一丛的花朵娇嫩可人,清香扑鼻。
如意殿服侍的一应宫女内监都跪在地上,内监扬声道:“这位就是皇上新封的元贵人,你们以后都给我警醒着点,小心侍候着,若是有什么差池,小心你们自己的脑袋。”
一应宫女内监全都诺诺的点头,无一不是谨小慎微。
那内监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转脸,又是满脸堆笑:“小主今日劳累,您先好生歇会。奴才就先退下了。”
我一扬脸,坠儿便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笑道:“我家小主请公公喝茶的,公公辛苦了。”
那内监一接荷包,笑得更是灿烂:“贵人真是客气了,您先歇着,奴才退了。”
说罢,他便将荷包收在怀中,退出了如意殿。
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目光有些凌厉的望着一应的宫女内监,我的位份,是六个宫女,六个内监,还有一个掌事宫女,一个领头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