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业住的是一个清静小院,院里只有一棵杏树,可惜已经落果,没吃着又香又甜的大杏子,只好弄了个杏木拐杖。
他对于观澜道观不太熟,在小山上兜兜转转,正好遇上花双全几人出门,怒道:“老子不是叫你们回郿坞吗?”
顾二虫笑嘻嘻道:“有热闹看,看完再走不迟。”
花双全解释道:“黑夫见到孙二娘后,人也活泛了,眼珠也能转了,想了一个主意,给他那明主乌于宇建个香火祠。我们怕你受刺激就没叫你。”
“老子有什么好受刺激的?去看看。”
几人出了道观往北面走,到了城门口发现城墙果然塌了,乱砖碎瓦间还有血迹,可见当时之惨烈。
水倒是退了,有人在整理砖石,有人在找着遗物,哭喊声、叫骂声不断,这就是世俗的喜怒哀乐了。
石守业觉得自己当时做的是值的,不然就是一场大灾难,整个县城都要哭声一片,甚至都没有人哭了!
他们绕过废墟来到城外,就在与水黾群厮杀的那个山头,有很多人忙碌着,挑木砌砖,很多材料都是在北城门废墟中直接挑选搬运过来的。
卞观主也站在山头,望着大河吁叹不已。
黑夫正坐在一张桌边奋笔疾书,孙二娘站在边上温柔的倒茶研墨,好一副红袖添香的场景。
石守业就看不惯这样的场面,绝对不是嫉妒,就是单纯的看不惯!
他气喘吁吁的爬上山,卞观主惊奇道:“你伤还没好,怎么来了?”
石守业一脸肃穆,眼含悲痛道:“乌师兄就这样走了,我听说要建香火祠,就是断了腿也要爬过来看看!”
卞灵符抚掌叹息:“大义呀,大义!你虽非教字房出身,但却学得了这凛然正气。”
石守业长揖道:“都是向卞观主学来的。”
卞观主连忙扶起来:“石坞守不必多礼,你之功迹我会如实上报的。”
石守业点点头,这就对了,最好报到你老岳父那里。
黑夫已经写了好几页,不少百姓围着看,有一个老者拿着纸长叹道:“大义呀,乌坞守大义呀!孤身一人独当水妖,救百姓于水火!”
石守业走过去,眨巴着眼睛:“老丈,这里面除了乌坞守,有没有其他人的事?”
老者拿着纸看了看,摇摇头:“这里面写的明白,当水妖施虐之时,众修手足无措仓惶逃命,唯有乌于宇大人支身向前,不惜以命挡住水妖!”
靠,这是吃独食?
石守业手一抖,把杏木杖捏出几个指痕,不是他气不平,而是这杏木太软了。
卞观主却是摇摇头:“黑夫爱主心切,就让他这样写吧,乌坞守确实大义。”
石守业泄了气,罢了罢了,和方脑袋较什么劲!
黑夫有些不好意思,道:“石坞守莫怪,我觉得这等大义之事,突出群像不如突出一人。”他还怕石守业不高兴,又道,“写了明主之事后,我还会给石坞守写的。”
石守业来了精神:“怎么写?”
黑夫黑脸膛挤出一丝笑:“以前对石坞守多有误会,胡乱编了些故事。我打算为你挽回名誉,已想了两则故事,你听听这标题:石守业未曾人尽可妻、七仙女沐浴失衣并非石坞守所为,你看如何呀?”
石守业眼睛直了,我还真是谢谢你呀,连忙语重心长的拒绝:“比起乌坞守,我些许污名不值一提,不必再写,真的,别写了!”
黑夫和卞观主皆是赞叹,清者自清,笑骂由人,石坞守果然有古人风范!
在卞观主的支持下,当地县令、县丞自不敢怠慢,加之全城百姓感戴,香火祠很快建成,立在山坡上,一侧是观澜河,一侧是北城门。
立祠当天,全城轰动,祠外挤满了人,香火极盛。
石守业也拄着拐杖去上香,进门前看到祠门上的匾额写着:乌甲祠。
他有些奇怪地走进去,看到高台上塑着的是一个巨大甲虫,黑夫陪在一边说:“这是坞守大人的灵宠,也是他最心爱之物,我想与其为他塑像,不如供奉灵宠。”
石守业点点头,上了一柱香,心中默念:说起来你还救了我,如果没有炸那么一下,我多半被蝎刺撕裂了。
此情此景,他有心感叹两句,憋了半天才道:“观澜河旁观人心。”他肚子里没词了,接不下去了,“呃,若是你还在,便是骂声也动人!”
黑夫已是泪眼涟涟,悲道:“你才是明主大人最大的知已呀!”
他很快收了泪水,行礼道:“还有一事相求石坞守。”
“说吧。”
“我与二娘相见虽早,结缘却在十字坡包子铺,想找时间在十字坡办场酒席,也算、也算我们结为夫妻了!”
咦,这么快?石守业道:“这个场合这个时候,说这个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我想明主大人他也愿意看到的,我与二娘已商量好了,头一个孩儿便姓乌。”
卞观主在一旁点点头:“你也是有情义的。”
石守业笑道:“我没有意见,最好等虫灾过去再办场热闹的,散修们现在都不太敢出门。”
黑夫点点头:“这是自然。”
卞观主也笑道:“其实,依我判断这场虫灾不会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