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林夫子点头,“那金杯色泽纯粹,巴掌大小,造型颇为精致,乃老夫平生仅见。
“后来酒过三巡,老夫请辞离开,等回到就寝之处时,却发现那盏金杯还握在手中,等回二楼去找,却见二楼早已是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
林夫子深深叹了口气:“后来凭着这盏金杯,老夫带着白银十两离开了此处,进京参与了科举……
“又过了十多年,老夫与官场旧友聚会,席间偶然谈论起金杯之事。
“对方说起当初某一年春围,曾答应赠与千秋城主五盏金杯,庆贺千金降生,结果等打开珍藏多年宝盒时才发现,五盏金杯居然少了一盏,只剩下四盏,因为此事,千秋城主至今都不太待见他们家。
“我当时听完,便将当初之事与其说了,本以为只是巧合,不料几天之后,人们口中竟流传出‘老夫窃取金杯换取功名’的荒谬之言,为此,老夫这才弃官不做,回到村中教书育人。”
林夫子说到此处,面色依旧有些不太好看,君子之交淡若水,世事常负有心人,他身为读书人,名士气节大过生命,自然不允许自身出现如此污点。
孟然:“四方镇处理籍户造册之人便是夫子当初那位旧友?”
林夫子:“不错。”
孟然缓缓点头,他感觉这件事还真不好说谁对谁错,站在各自立场之上,每个人所考虑的方面都是不一样的。
先说林夫子,意外闯入精怪宴席非他所意,得到金杯也算是一桩机缘,后续考取功名未尝没有其中原因,只是因为文人情结作祟,并不愿意承认。
至于那位官场旧友——科举之际打算以五盏金杯来为城主之女庆生,其中大有可做文章之处,然而没有促成此事不说,反倒还给城主留下一个坏印象。
至于其中细节孟然自是无法得知,但如若对方家中因此而流年不利,最终将缘由归咎在当初那金杯之事上,也可以理解。
当然,这些都只是林夫子的一面之词,虽然对方不至于扯谎,当然也不屑这样做,不过站在个人立场叙事,言辞之中难免有所偏颇,这一点所有人都无可避免。
“林夫子,不知那盏金杯如今可还在?”
“正要拿与道长一观。”林夫子站起身来回到学堂之中,不多时取出一个精致木盒,摆在孟然身前。
“这些年来老夫也一直在想此事,不论如何,这盏金杯终究不是老夫之物,时刻都想着物归原主,今日托道长之手,烦请帮忙交由那位吧。”
“不知那人姓甚名谁?”孟然扫了眼那木盒,倒也不急着打开来看。
“此人祖上也是千秋城人士,曾经也是名绅大族,只是而今家道中落,偏安千秋城一隅之地……”林夫子摇摇头,随即将此人姓名告知与孟然。
孟然点头应下此事,同时心里也能明显感觉到,林夫子心中对于此事应该也是耿耿于怀。
一方面因为对方污蔑而退出仕途;另一方面可能也觉得是因为当初的那一只金杯,才导致对方后续一系列不得意之事。
种种情绪交织一起,可能愧疚终究还是大于愤怒的吧。
人间之事向来如此,人心情感向来复杂。
孟然越发觉得,还是孑然一身不染任何因果来的洒脱痛快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