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真可怜。”俞临用指腹擦去她眼角泪痕,语气幽深,狭长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由于在马车上,光线暗沉,之前佩戴了一会儿的眼纱已经收起来了。
他随意拉开暗屉,果然,紫檀木盒正静静摆放在那。
俞临伸出大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像之前那样烫,手指下移,脸颊,脖颈间的温度也正常。
他从盒中取出眼纱,亲自给她戴好。
灵动的九尾狐画在眼纱上,点缀在她发间。
青丝如墨,半掩住九尾狐的身形,狭长的狐狸眼恰对着她的眉目,就如此刻的俞临,一眨不眨地凝视,不时扬唇。
项兴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自家王爷在笑,而且比在宁城暗牢时的笑意还要深。
项兴一惊,托盘上的药差点洒落。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时间杵在那里不敢出声。
王爷笑起来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上一刻笑,下一刻把刀扎得更狠,然后笑的更乐不可支。
想起以往的事情,以及顾燕是个盲女的事实,项兴心头不禁浮上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王爷救她,是为了更好地折磨,他们这些人会错意了?
没等项兴想个明白,下意识抬头一看,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大脑轰的一下炸开。
自家王爷俯身靠近昏睡的姑娘,墨发垂落在胸膛前,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发丝空隙中,能看见微动的薄唇,似在吮吸,而王爷的手指不知何时也插进了姑娘的手中,牢牢相扣。
姑娘无知无觉,只是被扣着的手指微微蜷缩。
项兴呆愣在原地,手中托盘一松,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忽而一阵无形的气劲挥来,稳稳托住那碗药,放置一边。
俞临抬起头,墨发随着他的动作移开,露出了那张骨相优越的俊脸。
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笑意也隐去,但项兴还是注意到他薄唇上微润的光泽。
“六十板子。”比平时要低的声音传来。
“是,嗯,是……”项兴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或者应该说这一幕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只在杀人时笑的王爷,有一天也会对一个女人笑,还亲……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跳下的马车,项兴怔愣地往前走,寒风一吹,他突然回过神来,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王爷刚才是不是说六十板子?!
项兴捂着头无声哀嚎,平常犯错都只是三十大板。
打板子的侍卫一向严苛,从不会手下留情,三十大板都能让他痛上一整晚,六十板还了得?!
项兴欲哭无泪,但也毫无办法,王爷说一不二。
他现在不去,到时候,项尹那个毫无人性的家伙一定会招呼打板子的侍卫出手再重一点。
……
晟朝虽然不下雪,但寒冬很长,便是已至春三月,路上的朔风也依然如刀割一样,争先恐后地往人身体里钻。
一众随行的侍卫倒是面色如常,身上冬衣很暖和。
摄政王府月银十分高,虽然主子喜怒无常,但这种丰厚的待遇,就足以让所有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面爬。
马车滚滚前行,京都近在眼前。
宽大车架里,俞临靠在软榻上,长腿微屈,有一个脑袋趴在他小腿内侧,暖和的锦被随着人的动作掀开了些许。
他眸中含笑,大手拉过滑落的锦被,将人紧紧包好,只露出一个脑袋。
软榻宽敞,他身形很高,坐起身来,连人带被子,一起摁在自己怀里。
邓大夫躬身进来,见到这副亲密的场面也没有任何惊讶,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从姑娘那天发热过后,王爷便再没回过自己的车驾,项氏两兄弟劝王爷回去,恐会过了病气,伤及尊体。
然后,王爷各赏了每人三十大板,再无人敢劝。
距离启程那日已经过了一月有余,期间顾燕一直昏睡,面对俞临看死人的目光,邓大夫可谓是用尽毕生医术,以及自身性命,担保人真的没事。
身子太虚了,又加上车马颠簸,回到府中喝了药,不出半日绝对能醒。
今日车马便能抵达京城,邓大夫虽说信誓旦旦,但心里也忐忑不已,凡事就怕万一。
“王爷,今日的药。”邓大夫呈上玉碗。
俞临大手接过,探了探温度之后,才将怀中之人翻过身,一点点的喂下。
昏睡的顾燕也从一开始地喝了药就哭,变成乖巧地喝完,不过眉头依旧惯性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