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宸，先别睁眼…就让我偷偷地，偷偷地再喜欢你一会儿……”沙哑沉闷的嗓音几乎可以说是渺茫含糊的，但那离得过近的距离好像可以传递所有情绪附带的信息，程宸羽一字不落地听了全部。

甚至哪一下停顿了，哪一下加重了语气都被程宸羽记住，所以……那双被覆盖着处于黑暗的眼睛马上睁了来，可是并没有直击刺眼的光线而是依旧面对的是程晚星一动不动的手掌，程宸羽茫然无措地眨巴着眼睛，长而软的睫毛不断触碰着程晚星的手掌，像是在催促，也像是在疑惑。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啊……”程宸羽都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里有多少的颤音，仅仅猜测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告白，也在程宸羽难以接受的范畴里。

他怎么会喜欢我？喜欢他的qin哥哥？喜欢他母亲最厌恶最痛恨的敌人？

无论是套在哪一个身份里，程宸羽都不敢深想程晚星爱着的究竟是谁。

眼睛依旧没有得到解脱，那里的重量却有了减少，程宸羽松了一口气，至少程晚星撤掉了贴得过近的额头。

“宸宸，在分开的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我这份见不得光的，丑陋的感情。可是我最后还是无法割舍，无法当做看不见地继续逃避。”

程晚星在程宸羽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笑了一笑，是一种带着嘲讽和厌恶的抵触“你都不知道我在餐桌上听池雨彤说是因为爱情在追你…我有多恨我现在的身份。我宁可不要程家的一切，只要有一个可以正大光明追求你的资格…我只是在最黑暗的时候遇到了你然后爱上了你，但我却无法触碰你，无法告诉你我这么丑陋的想法。可我又无数次庆幸是这个身份把我带到了你的身边，我们才有了交集和故事。我一边抗拒着身份带来的枷锁，一边享受身份带来的接近你的特权。”

“我…简直脏透了。”

程宸羽越听越无法平静，最后上手打算扯掉自己眼睛上的遮挡，去看看程晚星现在的模样，他是以怎样的姿态说着这些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是怎么敢的。

只是在用尽力气扯开那双手掌后，才发现自己无法直视这样的程晚星，他是狼狈的、弱小的、无助的。

却都不是程宸羽见过的程晚星。

寸头被池水浇灌地彻底耷拉下来，有几滴水绕着骨骼分明的棱角曲里拐弯流到下颌角，睫毛上嘴唇上鼻尖上都挂着水珠，眼睛却可以忽略所有阻碍直视着自己…是自己的嘴巴吗？或者是眼睛？

不然程宸羽怎么会那么清楚地看见程晚星眼睛里暗淡而慌张的祈求。

“可是…你是我的弟弟，我无法否认的事实就是你和我流着一个血脉啊！”程宸羽是想要撕吼出来这样的事实让被水泡久了的程晚星清醒过来。

只是他不知道程晚星的内心也在经历各种抗衡和摇摆。程晚星恶劣地想：就告诉他吧，告诉他不是程云霆的孩子，他是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告诉他不用在意这个名义上的兄弟，就像池雨彤可以跨越名义上的阻碍去光明正大追求他的样子，程晚星你快告诉他，告诉他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一切的真相和理由，他会是你的，一定会…

只是这样的恶劣想法马上就被理智占了上风，程晚星甚至无法想象自己会说出这些时候的场景，他不会的，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李染拿枪直指他的头颅，他也不会让程宸羽受着这样的伤害以此换来可能会接受自己这份爱恋追求的可能。

哪怕程晚星换来了这份祈求，他也不愿意这是用程宸羽直面的伤害换来的。

程晚星嘲讽起自己，原来他所有的善良都被老天提前预知，放在了他最大的软肋上，永垂不朽地屹立不倒。

“是啊…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上自己的qin哥哥…可我，我不是早就疯了吗，在李染的折磨冷漠里看见了光亮，在无数次和你的相处里找到了自己，在你递球给我的瞬间觉得自己活着？或者是在那四年日日夜夜的思念里不断否定又不断坚定？我疯的彻彻底底，万劫不复。”说完这些话的程晚星松开了所有接触到程宸羽的皮肤，然后转头离开了冰凉的、清澈的泳池。

在程宸羽还没来得及平复的情绪里，最后只有那抹摇摇晃晃垂头丧气的身影，让程宸羽可以想象他的脸上又挂着怎样的神情。

是颓唐吧，或者是厌恶？程宸羽没来得及想太多，就彻底把自己沉入无边的泳池里。

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因为他想到的竟然是再没人会小心翼翼照顾自己被池水蜇疼的双眼了……

程晚星没有说穿的，其实是有一份悸动也同样来自于程宸羽的慌张。他是喜欢自己的。程晚星在无数个剖析程宸羽的夜晚里，尤其加上刚刚和程云霆聊的那一些，才导致程晚星想要为自己谋取一份可能。

一份住进程宸羽心里的可能。

只是程晚星并不想太过激烈地让程宸羽面对自己深藏模糊的内心，因为太快反而容易抹杀掉那些若有似无的纵容和好感。

其实程宸羽也在不经意间允许着程晚星的越界，是慌乱躲避的对视？是确认情绪的关心？还是忍不住保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