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程宸羽六岁起，每一年5月29日都是他一年中最难过的日子。

这里的难过，不仅仅指的是“难过”的情绪，还有“难”以度“过”的意思。

因为六岁后每一年的5月29日，程宸羽都会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里，同时这一天从早到晚程云霆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每一年的5月29日，程云霆都会不吃不喝在陵园、在柯冉的墓碑前待上一整天。

完全的、没人打扰的、一个人在那里待上一整天。

这件事也是后来被程宸羽知道的。

在他六岁到十岁这四年，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墓地，他想估计那里除了程云霆谁也没见过。

所以那四年里程宸羽对5月29日印象深刻，因为那一天他不仅在面对离世的母亲这一事实，还要习惯从来不会缺席的父亲同样的离开。

直到十岁那年，程晚星李染闯入他的家，程宸羽才第一次被程云霆带进了陵园去拜祭母亲柯冉的墓碑。

再之后的每一年5月29日程云霆也会默许带上程宸羽，去拜访柯冉。

“……所以，他们竟然是在同一天去世的……这怎么可能是凑巧？”程宸羽紧紧注视着程晚星，他想从对方这里讨一个回答，就像对方可以准确无疑地告诉自己关于陈西宇去世的时间。

只是这一次程晚星无法窥探出更多。

“宸宸，也许这就是一个巧合呢？不然……这还能代表什么啊…”

程宸羽慌张又激动地厉声吼道“你知道的！明明你知道我在怀疑什么！”

如果之前陈西宇的去世年份让程宸羽“庆幸”过，那么如今知道了具体日期的程宸羽，就不会再单纯地以为车祸是意外了。

感性的猜测，柯冉明明都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未来还有完整的家庭组织，那究竟是为什么她还会在陈西宇死后的第七年在那个特殊的忌日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程宸羽可记得，他的母亲身体并不是一天一天渐渐垮掉，柯冉的体弱是真的，但是她明明被程云霆呵护得很好，明明只要……不过度忧虑……

可以说，只要不放弃活着的意念，她就不会死去。

对，所以那一天一定是柯冉知道了什么，尤其是在5月29日那一天，能有什么被柯冉知道让她的身体一下子支撑不住的？

程宸羽的理智告诉他这些猜测的几率小得可怜，但他的感性却告诉他事实或许真的存在万分之一的概率。

哪怕是万分之一，只要发生了就是百分之百。

在偌大的酒店房间，在一米八的大床上，程宸羽坐在床边沿，他的身后还放着刚刚被程晚星随手置放的关于陈西宇最后的东西，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关于意外车祸的种种漏洞，他的心跳如雷贯耳揭穿着他的羸弱和挣扎，他面前是从小到大陪伴的恋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可那里却倒印着自己崩裂的面部表情。

他在发抖，他在一一否定又在一一确认，他不敢想那唯一也致命的可能…

——陈西宇的死真的是意外车祸吗？

突然，颤抖的身体被另一股炙热的触觉笼罩包裹，程晚星的手掌握住那截细瘦的胳膊，他感受到了藏于肌肤表皮下那来自于骨骼和灵魂的颤动——程宸羽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