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搓完背,神清气爽的周灿从澡堂子里走出来。
门口排队的人有增无减,还有很多穿花棉袄的小孩也被父母带了过来,正绕着人群打闹。
周灿走下台阶,抬眼望去,雾蒙蒙的天空下,一个个高耸的烟囱正吞吐着滚滚灰烟,与白皑皑的云朵对峙。
他紧了紧衣领,走得远些,墙上那一个个醒目的带有时代印记的标语立刻映入眼帘。
“新婚妇夫入洞房,计划生育不能忘。”
“向着四个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进军!”
“咱们工人有力量!”
除此之外,钢厂门口的红色板报上还用粉笔写着几行大字。
“热烈欢迎瑞典瑞中友联工人团来我厂参观。”
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期,鞍山的钢铁工业在全世界都算是非常先进,经常有国外的专家团来厂子里参观访问。
周灿小时候时常能看到大鼻子老外,他爸还作为优秀工人和厂长一起接待过外宾。
不过现在没这待遇了,新的优秀工人更年轻,知识水平更高,他爸这个大老粗轮不上了。
从钢厂门口绕了段路,便能看到几栋居民楼,那是钢厂职工的房子,周灿的家就在其中。
对未来的年轻人来说,房子、医疗和子女教育是三个沉重的话题。可是对80年代的钢厂人来说,这都不是事儿。
房子,厂子里统一分配。
孩子,厂子内开设的学校不要钱。
医疗,职工医院便宜得很,基本不花钱。
更别说钢厂内其他的生活娱乐设施也十分完善:电影院、公园、饮料厂、派出所、文工团、百货商店、农贸市场……
并且每逢过年过节,钢厂还会送给职工各种家用电器,比如电话、空调、电视、电烤箱之类的。
可以说在职工人们只需要考虑工作的事情就好,其他的全都交给钢厂,活脱脱一个乌托邦小社会。
在90年代前,城市内的基础设施还不如钢厂内便利,所以工人们瞧不上那些在外做买卖混生活的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好在周灿现在有机会改变自己的未来,他在心里想了想破局的办法,然后走进居民楼,噔噔噔的连上三楼,回到自家门前。
“当当当!”铁门被他敲响。
“这么快就洗完了?”不多时,一位顶着蓬松小卷发,穿着的确良衬衫外搭橘黄色毛衣的女人给他开了门。
这是他的母亲,王俪,在纺织厂上班。平时没其他爱好,就喜欢烫头和跳舞,是厂里舞蹈社团的领舞。别看她人长得漂亮,打扮潮流,其实做得一手好饭菜,典型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当初和周灿他爸,是在父母的指配下结的婚。这么多年下来,虽然不乏争吵,却也夫妻和睦,算是让周围人都艳羡的一对。
“妈。”周灿把挎篮递给母亲王俪,接着脱下自己的军大衣,随手放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搪瓷杯喝了口水。
家里的客厅并不大,除了木桌外,就只有一个五斗柜、大头黑白电视机和暖气片。
墙壁上则挂着老式的印有财神的手撕日历,还贴了1980年电影巴山夜雨的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