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坪毗邻沙河,却又高出沙河有十来丈,是前唐古道在此处的尾巴,地势较为开阔,过了七星坪,山势猛然陡峭起来,古道年久失修,为杂草树木所侵。
唯有一条狭窄山路西去,至宽处勉强能并行三马,遇到险要处,却是只能行单人单马,就是这条小路也是青龙寨为了方便大军去北方“干活”砍出来的道路,辛苦一年多才砍出来的路。。
真正好行军的路途却是要在顺沙河直下三十里,那里有渡口横渡沙河至其右岸平原区,溯河而上,再行五十里便是三河城,三河城往上一百里便是青龙山后背,只是如此行军须多费时五日以上,自是不太适合青龙寨这种小规模调兵。
萧勒兰趴低了身子,将头紧贴在汗淋淋的马脖子上,刺鼻的马汗臭味裹挟着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古道二侧的枯黄的树木与灰褐色的土岩如潮水般往后快速退去。
她脸上的汗与马脖子上滚滚而出的汗混杂在一起,却又很快被呼呼的风吹干,余下一脸的黏腻。
经过一天的艰苦厮杀,她的手臂早已麻木得快抬不起了。
刀剑无眼,在冲出包围圈的时候,她大腿处挨了一记刀花,鲜血将她的下裳沁得漆湿,疼痛无比,十八年来锦衣玉食身份尊贵的她,何曾受过此等磨难。
她的父亲是当今契丹元帅萧室鲁,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异父哥哥,而她的母亲则是当今太后述律平与先皇耶律阿保机的唯一女儿耶律质古,因此身份她被额外加封为郡主。
前方马背上那个瘦小坚韧的身影,成了她咬牙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前方小男孩名为耶律兀欲,是她舅舅或者说是大表哥——契丹旧太子,现任人皇王耶律倍的长子。
萧勒兰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明明已经约定今夜一起出逃,自己可以准备得更加周备。
结果耶律倍竟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顾,居然昨夜连夜出逃。
消息传来,害的自己这一行人不得不仓促行事,以致很快为人识破,陷入绝境。
真不知道是说他胆小,还是说他绝情,萧勒兰心中恨恨不已。
已经逃亡了将近一天了,侍卫们用自己宝贵的性命探明了通往晋国的营州与沈州大道如今皆有重兵把守,取远路绕道三河城再去沈洲,却得连渡二次河,沿河而来未见片板,想来都已被人聚拢控制。
以前听阿爷跟其他人酒后笑谈讲,说起过这沈州的东南方向还有个青龙寨也有晋兵驻守,不过阿爷说起这里的晋兵完全是忍俊不禁的样子,其余的人也全是轻蔑的哈哈大笑,显然这里的晋兵不堪一击。
如今,自己依靠亲卫们的死命拼杀断后,才得以甩掉伏兵循了这古道逃亡,却不料又遇到了另外一股追兵。
她现在不求那青龙寨晋兵能抵挡多久,只能祈望能给自己换匹马继续逃亡,她这边的十余人本来都是一人配三马的,现在只总共只剩三人三马了。
这古道越来越难行了,狭窄的地方被外侧水流湍急的沙河冲刷得只有丈余宽,崖高水急,更要命的是,地势越来越陡,急转弯也越来越多了。
幸好前方是片空阔的大坪,不用再费心思御马了,马背上的三人不由得略微松了一口气。
“唏律律”一声马匹的哀鸣声响起,跑在最前方的马匹,踩着了地上的一根树枝,马蹄收不住,重重地往前摔倒在地。
马背上的男孩如块被抛石机投出的飞石一般,径直往前树林砸去。
“兀欲!”紧随其后的萧勒兰惊骇莫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却根本来不及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