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浑身僵硬与呆滞了好一会,鼓胀的斜眼耷拉垂下,悲凉地转过身去,步履蹒跚地往那处泥土松散的地方走去。
枣红马迈着轻快的步伐将年轻的惕隐带回了小高坡。
“噗通。”
远处一个重物跌落水中。
浊浪滚滚,一路南去。
“大王身居惕隐一职,有教化皇之责,当为后世皇族子孙之典范,却于白日大庭广众前逼死有贤名的部下,殊为不智。”一年近五旬的老者打马上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此人面目白皙沉静,峨冠博带,衣裳右衽,满头灰发,偏偏留得一把迎风飘逸的乌黑长髯。
“左仆射所言极是,弟子受教。”耶律牙里果不敢怠慢,忙上前正经应答,“然韩师尚有思母而作白鹤南归之举,俺心中愤懑,不杀此獠,实难平心中恶气。不加罪责,赐他全尸,已是对他的恩典了。”
他嘴中的左仆射、韩师闻言一愣,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他心中暗暗拿下主意,若非军国大事,不再出言献计。
此人姓韩名延徽,乃幽州人士,早年出使契丹,因才识被耶律阿保机强行留住,封以官职。
他在契丹首倡“胡汉分治”,又招募流亡汉人开垦荒地,使得契丹国力大争,即使不再向南打草谷,粮食也能自给自足,因此大功被封为左仆射。
史称“太祖初元,庶事草创,凡营都邑,建宫殿,正君臣定,名分,法度井井,延徽力也。为佐命功臣之一。”
耶律阿保机一日梦见一只白鹤飞出他的大帐,不久便接到报告,韩延徽跑回南边晋国了,为此耶律阿保机很是沉默寡言一段时间,经常闷闷不乐。
过了一段时间,耶律阿保机又梦见白鹤飞了回来,便高兴地对左右说道,“延徽回来了。”
果然,没过几天,韩延徽因与晋王旧臣不合而逃归契丹。
耶律牙里果担任惕隐一职,须为皇族制定礼仪规章,但是他一个自幼只知砍砍杀杀的毛头军汉,哪里知道这些繁文缛节。
于是韩延徽被调归他的麾下,辅助年轻的惕隐草创制度。
太祖在日,耶律牙里果对韩延徽言听计从,以师事之。
太祖殡天后,年轻的惕隐便觉得自己处处受到这位汉人师傅的掣肘,几次想请命出征讨伐叛贼都被他以于制不合拦了下来。
年轻的惕隐心中逐渐不爽,他暗想我又不是傻的与敌国大军交战,只是闷得的无聊杀些小蟊贼出出闷气,这你都要管,但是讲礼仪制度他哪里是韩延徽的对手,只得成日与耶律撒古等人饮酒耍子为乐。
现在,终于名正言顺的出兵讨伐南国,心中自是豪情万丈,哪里会将这在他眼中只会舞文弄墨的汉人师傅的言语看重几分。
半个时辰后,斥候们将野猪泽的狼藉与鹰嘴崖惨状汇报给了耶律牙里果。
年轻的惕隐当即下令调一部分人去掩埋族人的尸体,又给伐木的人手增加了好几百。
他脸色铁青地盯着河对岸良久,眼中不时闪烁着焦急的灼人目光。
根据斥候的汇报死者都是涅刺乌古部之人,却不见其头领铁剌,想来应该是被擒了,死者大多背后中刀箭,极可能是猝然被袭,四散而逃时被砍杀的。
然而死者中却没有曷术部人,说明是敌人趁二部分开之际才采取的偷袭,敌人人数应该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