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在杀青之后,用宣纸包裹,静静放置二十四个时辰,其余与谢氏茶行流传出来的手法并无不同。观内多女流,不便久留善信,喝完茶,便请回吧。”
诸多亮点杂糅的女观主有种见惯了风浪的平和。
谢氏茶行是谢神君年轻时创下的产业,“创新性”地改革工艺,把又煮又捣制成的团饼茶,改成了入锅杀青炒制的散茶。
喝茶方式,也由加盐、姜、薄荷、龙脑、麝香,乃至丧心病狂加香荽等佐料煎煮,改成了简单的热水冲泡,风味由醇厚变清新。
谢氏茶行刚推出新茶时,世人喝不惯,销路不好,眼见要折本,谢神君把新茶大量送给大崇神都的世家显贵,这些上流人士有爱其清淡爽口的,自然大夸特夸,喝不惯的,碍于谢爽的面子,也要夸上几句。
上行下效,喝谢氏新茶成了时尚,渐渐流行开来。不喜欢喝的人也得喝,不然显得自己没格调,上不了档次,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
谢嘉宾大致了解过神君的奋斗史,神君把数代单传,几乎被挤出一等世家的颍川谢氏带到大陈谢阀的高度,一靠人脉,二靠金银,三靠金银反哺人脉,如此正向循环。
金银怎么来?靠两方天地的发展差异,改进制茶等各种工艺技术外,还改进组织形式。
比如将典当行进化成钱庄票号,把单纯的抵押,拓展成存贷款、异地存取兑换等业务,如果不是经济水平的限制,谢嘉宾怀疑神君会把钱庄进化成银行。
崇末八姓南渡,能够突破末帝的围追堵截,一程一程妥善安排好接应事宜,以最快的速度南下,离不开神君遍地开花的产业。
可以说,没有神君产业的支持,南渡八姓保留不了大部分实力,即便到了大陈,也难以与永安四大豪门分庭抗礼,更谈不上最终压制土著豪门,形成“许谢皇甫共天下”的局面。
小小的工艺改进,对谢神君来说,只是照搬,没有难度,对这方天地的人来说就没那么简单了,有时需要灵光一现,有时则是阴差阳错弄拙成巧,有时是漫无目的试错。
女观主的宣纸包裹茶叶静置,已经涉及到黄茶关键工艺了,茶在水中能三起三落的君山银针就有“闷黄”这一步。
谢嘉宾细看杯中茶叶,绿中的确稍稍偏黄。
“工艺值千金,观主毫不藏私,令人钦佩。我回去将其推而广之,赚了银子送几千两过来。”
女观主美眸没有看人,虚虚望向殿外,“几千两银子算得什么,谢公子若想以银子打动我,眼光差了些,想是长自偏地,不懂帝京手笔。”
赶人不成,出言讽刺自己乡下人?
是试探自己,想跳槽?
意味难明,谢嘉宾索性挑明了说,“谢神君之孙,谢明镜之子的身份,还不够打动你?强行掳走,谁又能奈何得了我?”
“俗气染身,我要去除尘了,恕不奉陪。”
女观主起身要走,谢嘉宾抢步拉住了她手,柔腻清凉,让他想起苏东坡的一句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脑海里生出画面: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女观主不惊不怒不乱,略略皱了皱极具风韵的黛眉,看向谢嘉宾,竟给他一种难以言述的压迫感,明明毫无威胁。
“公子何必急躁,循序渐进,方得妙趣,有事弟子服其劳,跋涉多风尘,公子随我去沐浴更衣,可好?”
丰唇女冠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身躯往前凑,道袍下的丰盈化虚为实了。
路见不平一声吼,申揽蕙呵斥道:“谢嘉宾,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强抢女道士不成?颍川谢氏的脸面一点都不要了吗?这什么藏污纳垢之地,亏你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