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义见张浚目光犀利,似欲洞察出自己的心事。钟子义本想直言说出一切真相,转念一想:“张浚是朝廷重臣,对朝廷忠心耿耿。我若说出自己的身世,恐将对自己极为不利,也对不住司马帮主的一片热诚。”于是,钟子义只好自圆其说,东拉西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讲起自己小时候随父母在洞庭湖边捡拾鸟蛋这般有趣的故事。只听得司马帮主手舞足蹈,勾起了他对自身的年少回忆。谁没从少年时期走过呢?张浚亦不例外,受此感染,脸上露出阳光般笑容,目光望向远方,似在搜寻那遥远的印记。
平心而论,钟子义钦佩这位张都督。此人统领过千军万马,军旅一生,与金国大小战阵数百次,杀敌无数,这是何等的英雄豪杰。说来奇怪,钟子义内心渴望临敌搏杀的大场面,即使战死,也是心满意足。对此他自己也难圆其说,怎会有这般想法。又想到张浚说起杨幺车船头头是道,莫非他也参与洞庭湖大战不成?果真如此,他也是自己的仇人。钟子义深吸一口气,心头蒙上一层阴影。钟子义心中所想没错,张浚确实参与了洞庭湖剿灭行动,当年是朝廷大都督,亲临洞庭湖指挥岳飞等众将领作战。
钟子义又想起了“若山兄”岳雷。在他心中,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岳雷。钟子义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此时张浚站在近前,孰对孰错,他很想问个究竟,讨个明白。
恰在此时,司马帮主笑嘻嘻的说道:“这船果然很好,杨幺算是一个人才,可惜走了邪道,可惜呀!钟老弟,咱们两个今晚便睡在这船里了,岂不美妙,张都督可否答应?”他在船上来回走动,越发喜欢这艘大船,竟冒出这个想法。
张浚沉吟道:“这还真是一个难题。不过,帮主既然说出来了,老夫只好答应便是,只是有一个要求,晚上不可出来乱走,小心被看寨的兵丁当贼捉了。”
司马帮主大笑道:“哈哈哈,都督依允便好,夜晚我们不出来走动就是。老叫花现在就困倦了,必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此时钟子义心事重重,听闻司马帮主如此一说,这才稳定心神,抱拳道:“张大人,晚辈不胜酒力,晚辈便与司马帮主在这船中歇息吧,还请大人好生照应我那两个妹子。”
“钟大侠尽可放心,二位姑娘在老夫家中,不会有任何闪失。”张浚拱手与他二人告别,又吩咐了一下守寨的官兵,这才上马离去。
是夜,月明星稀,湖面波光粼粼。钟子义思绪万千,直到后半夜,竟不能入睡。躺在船舱里,睹物思人,忍不住想起童年往事,依稀显现许多熟悉的面孔,个个都对自己特别亲近,也甚是亲切。自己甚至还能叫出几个人的名字,更多的人早已模糊,甚至是彻底的想不起了。二十多年来,再也没有见到这些人,大概都战死了吧。将来重回故地,必定带上莲妹在洞庭湖畔祭奠那些战死的人们,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想起杨红莲至今仍对自己不冷不热,他很理解她的心情,更理解她的苦痛。可是自己又何尝不痛苦呢?不管怎样,一定让她开心起来……
钟子义的头脑里,完全被往事萦绕着,朦胧的月光照射进来,隐约可见钟子义脸上表情,时而微笑,时而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