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之光刚刚照亮东方，山坳里却还是黑着的。

当警察晃着手电筒找到这里的时候，白莲花已经死了，渣男也跑了。

我坐在公路旁迟迟未动，是私家侦探带着他们到了案发现场。

“怎么了？后悔了？”黑客顺势坐到我旁边。

后悔吗？我不知道。我恨她，她害了我的女儿，我应该恨她。

但是……我却也有一点同情她。就是这么一点同情，让我陷入矛盾之中。

一方面我不断谴责自己不应该对仇人有恻隐之心；另一方我又控制不住地想着，我若想办法早一点报警，或者我那个时候冲出去阻止他，她也许就不会死。

“既然选择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往前看，好好过好以后的日子吧。”

黑客说话的时候，一缕光偷偷照亮了他的头发，让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真好啊，有未来真好啊。

眼泪爬过脸颊，他不知道，从那场大雨开始，我就没有了未来。

狂风过后，碧空如洗，偶尔仅剩的几片云彩也变成了纱状，薄薄的，朦胧又缥缈。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私家侦探和黑客着急回去补觉，我目送着他们离开后，转身来到了车库。

我知道渣男去了哪里，那个地方野营时我曾经跟着他去过。那年女儿5岁，才刚刚开始学古诗。

他说他要带着我们去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让女儿领略诗中的意境。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女儿很喜欢那个地方，她指着潺潺溪水开心地笑着问我这算不算是清泉石上流。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笑得无比灿烂。

“妈妈，爸爸，我以后就在这里安家。咱们每到秋天都来这里好不好？”

她说得很认真，我们却敷衍地笑着，小孩子的心性，哪能作得了数。

可她却记住了那天的话，自此之后的每年秋天都让我们带她到那里去。

其实我早就应该有警觉的，我的女儿那么聪慧，有主意，她比我这个妈妈强多了。

开到那处山涧的时候已是午后，红黄的落叶铺满小径，落日的余晖顺着溪水潺潺而下，清幽、淡雅。

若不是如今只有我孤身前来，又该是一幅入诗入画的美景了。

顺着溪水而上，我在女儿常常小憩的石头上打了会儿瞌睡。直到山鸟惊起，月光洒下时才缓缓起身，随便补给了点食物，拿起登山杖，再次向山林深处进发。

这是我们给女儿修建的秘密基地。在原有废弃宅基地的基础上，用木头搭建的一座小木屋。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一个平常的午后。余晖不紧不慢地洒在山路上，洒在落叶上，洒在屋顶上。

我们踩着光晕慢慢向前走着，女儿发现木屋的时候，大叫着跳进他的怀里，笑着叫他爸爸，我太爱你了。

而我就跟在后面，对崎岖山路的那点抱怨在女儿的笑颜面前化为乌有。心中亦无半点闲杂，只有他和她。

此后余年，一路琐碎，一路挣扎，再无那样的午后。

再回首，只道当时已惘然。

……

小木屋的灯亮着，是桔黄色的，本是温暖的颜色，可惜，因为住得人而变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裹紧衣服，耐心地等在屋外。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他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果真还不待午夜，他就睡了过去。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爬上楼梯。木质地板的轻微声响惊醒了他。

“谁？！”他惊坐而起。

这一点是我漏算了的。他现在如惊弓之鸟，不可能睡熟。仅是地板的吱呀声，就他让警觉地打开了房门。

本就亮着的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一下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