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阁是信朝五大皇商之一金家的产业,金家在信朝拥有无数当铺、钱庄、赌坊、青楼、酒楼和茶肆,算得上是信朝首富。
金弈辉是金家家主,虽年轻却精明强干,十五岁那年便已掌管整座京城的钱庄生意。
他是有别于柏清玄的另一类天才,任何账目只要过了他的眼,便会永远刻在心上。
二人上了楼,走进一间名为“素韵”的雅间。
雅间宽敞明亮,临街的窗棂微微敞开。
二人坐至窗下的草席上,茶案边沿润了一层细密雨珠。
金弈辉抬手,抽下窗棂上的木竿合起窗。
“子玦,能看看你的茶么?”
柏清玄浅笑,从宽大的官袍袖子里取出一只小麻布袋,轻放至茶案上。
“嗯……”
金弈辉俯身瞅了瞅那袋子,灰不溜秋的,似乎沾着零星泥点,不觉撇了撇嘴:“子玦的同僚真是品味独特,这等品相的茶也敢赠予当朝首辅大人,真不怕得罪了顶头上司!”
他抽开麻绳,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揭开来凑近鼻尖嗅了嗅。
“是博闻广识的前辈所赠,”
柏清玄卸下腰间配剑,锵一声搁至草席上。
“柏某将他奉为师长。这茶是他老家亲戚亲手栽种,千里迢迢从南方赴京探亲时捎来的,礼物虽轻,却重在心意不在价值。”
金弈辉闻言,眉尾一颤,赶紧放下茶叶,改口道:“难怪难怪,这茶香气怡人,色泽鲜亮,绝非人间凡品!茶是好茶,只不过包装粗陋了些。”
说着,他从茶盘里取出两只羊脂白玉杯,就着烧开的水烫了两遍。
“对了,子玦适才说有事相商,具体是何事?”
红泥小炉上的水烧沸,他泡了一壶柏清玄带来的普洱茶。
“我想请你帮忙,”柏清玄垂着眼帘,看他从茶盏里倒出杏黄清亮的茶水,“从六大世家手里买田。”
水流止住,金奕辉拎壶的手略顿了顿,随后将其中一杯推至他跟前。
“亏本的买卖我可不会轻易涉足,”
金弈辉摆个请的手势,执起杯子呷了一口热茶,
“那些世家手里的田产都是上等良田,想要买可得出高价钱。”
玉杯温润细腻,衬得琥珀色的茶水犹如琼浆玉露,热气幽幽弥散,仿若仙云缭绕。
“保证不会让你赔钱,信不信?”
柏清玄微微挽起衣袖,露出冷白秀雅的腕骨,执杯抿了一小口。
茶水芳香四溢,润泽心田。
金弈辉放下玉杯,抬眸看着他,一脸笃信道:“你的话,我总会信的,谁让我们是朋友!”
“那便好,”
柏清玄淡淡的,眼底弯起一道细微的弧度:“新政推行半年,结果差强人意。前几日,我在早朝上向陛下呈奏,请他在目前的黄册制度里添一些细项。我已同内阁商议拟定,不日即将开始施行。”
“黄册推行遇到阻力了吗?”
金弈辉总能敏锐地抓住重点。
他虽是商户,却有着比寻常政客更为敏感的神经。东西两市的物价波动,他总能看透朝廷的用意。
“嗯,阻力不小,”
柏清玄转动着手里的玉杯,视线落在杯壁镌刻的文字上。
“所以规定登记土地时必须记录细节,比如土地优劣。”
金奕辉脱口而出,“你想阻止他们转移田产?”
“没错。”
柏清玄放下玉杯,
“如此一来,他们便没有办法偷换良田给贫民。近些时,我从民间听闻些风声。他们为了躲避赋税,强迫贫民与他们假换田产。”
金弈辉心中鄙夷,扯扯嘴角道:“恐怕那些贫民是为了还债才被迫如此,这些主户真是不择手段!”
他说得愤慨,柏清玄定定看了他一眼,那视线清朗如月,令污秽无地自容。
“你看我做什么?”
他缩了缩脖子,自我澄清道:“我虽算个小主户,却从未欺负过手底下的佃户。”
“我知道。”
柏清玄声音冷淡。
“知道你还、”金弈辉说着,拿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还那样盯着我!”
柏清玄移开视线,沉声道:“我只是在想,一旦细则实施,他们又该如何转移田产?”
“想了也没用,”金弈辉神色厌仄,声音懒洋洋的,“那些人总能找出无数种办法,坑蒙拐骗,应对朝廷的各种核查。”
七大世家从前朝起,就是朝廷的中坚力量。自信朝建立以来,其发展势头更是有增无减。
他们不仅掌握着朝堂政权,还大肆扩张田产、兴建房宅、豢养奴仆和死士,势力之大令人咋舌。
“我明白,可朝廷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偷换田产。”
柏清玄神色凝重。
金奕辉正了正神色,“子玦想出什么好计策了么?”
“正是适才所言,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