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近日我观众人气数,不少是福运深厚之人,莫兄弟、陈头领和今日的无忧子皆是终寿之人,必定不会亡于外灾,此行纵有坎坷,定然无忧。”
陈于发听了这话,不由得看了眼云清子,心道这眼前谈话四人,青竹老头偏偏漏过云清子,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云清子将来必有凶祸,不能终寿吗?
青竹先生看出来陈于发的意思,哈哈大笑道:“云清子道友则是福运深厚,身具上等根性,世所罕见,或会万寿无疆,就不是区区老夫这凡胎肉眼所能看的穿得了。”
陈于发听了也不禁觉得莞尔,对此行多了几分信心和希冀。
云清子听了,并不把青竹先生的这番话当回事,什么万寿无疆,自己难道还能学那吕祖飞升得道不成,自己学道多年,看尽了门派师叔师伯师祖们的结局,早已经绝了长生不死的向往,人力有时穷尽,这六个字真的是很多事情的最终解释,想到这里,云清子不由得重重呼了口浊气。
莫从烽想道,什么终寿不终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几人真能做到像《上古天真论》所言的那般终寿。这时见青竹先生提起无忧子,不由得想起晚间的事情,忙道:“青竹先生,无忧子今天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他本性并不坏,不过是年轻了些且被师长娇惯了的,有点不知轻重。
他的师长很疼爱他,给他取名无忧子,就是希望他能无忧无虑生活下去,但是值此乱世,谁又能真正无忧呢?我曾经在战场上遇见过他师父,人也不错,还曾救过我的性命,可惜年岁渐长,短时间学不会倭语,不然这次来的就是他了。”
云清子听了抚须大笑:“无妨,我只觉得无忧子可爱,自然不会与他生什么嫌隙。他经此次单独远行之后,必定能够成长起来,或许将来有不小成就。”
陈于发此时见机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云清子道长明天上午还要值班,现在夜色已经深了,风寒露重,二位早些休息吧。”
云清子青竹先生二人告退正要离去,陈于发神情尴尬了一会,终于对云清子说道:“云清子道长,我有一言,不知道当不当讲?”
云清子青竹先生二人停下脚步,云清子拂尘一扬转过身来,说道:“陈头领请讲。”
陈于发说道:“今日我观云清子道长带了不少书籍,请在到达倭国之前或将这些书转赠他人,或请吴老爹转寄武当,请不要带去倭国,一来携带不便,影响行动,二来不要成鉴真故事。”
云清子道:“嗯?陈头领何必如此狭隘,只是区区几卷书籍,何伤大雅?鉴真东渡传佛,为佛门一时美谈,堪与玄奘法师西行取经相比,陈头领出身少林,怎么好如此污他?”
陈于发无奈道:“鉴真东渡若只传佛倒还罢了,隋唐以来,倭国几度派遣遣隋使遣唐使,学习中原典章,实力渐强,于是干涉大唐边事。唐高宗年间,倭国与我战于白龙江口,以优势兵力攻唐军水军不备,虽然仍然被唐军打的大败,但已初露爪牙,遣唐使随即被拒于朝堂之上。
到了玄宗年间,倭国又派遣唐使与大唐修复关系,卑词求和,谁料想最终竟然几次引诱鉴真和尚远赴倭国,朝廷下明令不许,鉴真和尚一意孤行最终终于成行,并带去不少工匠水手和大量图籍典章。倭国如此作为是何居心,鉴真此人为博名望何其愚也。
其一,东渡之举,国所禁止,秘密成行,形同弃国潜逃。
其二,随行带去了不少工匠水手,难道这些人个个都愿弃子抛家,远离中土吗?这些人被拐带到倭国,余生难返故国,不能与父母妻儿团聚,这等行径,实在有伤人和,有违佛法。
其三,私自携带大量图籍典章,佛经竟不超半数,意欲何为,不过是自增价码罢了,简直形同间谍。
有此三端,是其自污,怎么能说别人污蔑他呢?”
陈于长叹一声,“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朝廷只是未允,不过是不想空耗人力物力支持罢了,且一心传扬佛法,不涉他国工匠,不窃他国非佛文籍,不为间谍事,德行高义人所共赞,且有始有终,行虽万里,终于回返,证明用心无私,德行无亏,因此坦然。
鉴真不过为了逐名,效法玄奘法师,以成玄奘法师那样的德望,但是不过是东施效颦,行径如同同叛国,哪有半点佛子形象。”
云清子道:“鉴真东渡事已经过去近千年,具体细节如何,谁也不知,不可以阴谋心妄加揣度。鉴真未曾东渡时,就已经名重中国,为传佛法的慈悲心智不似作伪,最多为人所愚,其心赤诚,不可污也。”
云清子见陈于发还要再说又道:“今日倭国与我中土势成水火,且陈总兵所言倭国亡我之心不死,终成我华夏心腹大患的言语我也认同,因此必然如陈头领所说,不会携带书籍进入倭国。但是我有一言请陈头领细思。”
“我道自昌隆,非畏魔道兴。”
“陈头领投身朝廷,为朝廷效力,我能理解陈头领的忧虑,但应当心胸开阔,闭门造车万不可取,敝帚自珍也绝非正途。国非亡于敌强,只亡于我弱。”
陈于发听了双手一拱道:“受教了。”云清子随即与青竹先生转身离去。
陈于发望着二人的背影,笑着对莫从烽说道:“云清子道长这么一说,好像咱们这趟出行没有了什么意义,刺探敌国强弱不如强大我国啊!”
莫从烽开解道:“哪里,陈兄不必如此想,强国哪有那么容易,如陈兄所言,如今国家形势江河日下,咱们还是做好本职工作,尽力施为,为国家消除隐患,避免形势进一步恶化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天光渐渐发白。莫从烽初时不禁感叹,这位陈头领怎地如此健谈,看他平时做事不像这般话多之人,到后来渐渐理解了陈于发的压力,也理解了陈于发经常执行任务,不得不做出与他性格相违背的行为所造成的内心孤寂。
……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日,船上的众人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节奏生活,陈于发最是辛劳,每日忙前忙后,同时还要与小林演戏,与三船搭讪,晚上则和人谈天说地。
云清子最是勤勉,每日要打一会拳,看一会书,晚上再和青竹先生指导莫从烽观一会星,在房间里的时候还要诵一会道经。
青竹先生最是唠叨,每日对着做事情的人评头论足,和吴老爹等水手交流海上航行的经验,真正是走到哪学到哪,活到老学到老,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知识经验指点这个,评析那个。
无忧子最是悠闲,每日或是纠缠青竹先生,寻些乐子,或是与田锦等人比试功夫,当然他的功夫最浅,总也不赢。
三船最是惫懒,不是是钓鱼,就是看小林练功,只有在被催促和逼迫下,才指导一会吴老爹怎么辨认洋流(由青竹先生转述),才象征性的干点活。
莫从烽最是规律,每天上午休息,下午在房间里运功修习抱圆诀,晚上值班观星。
……
本以为很快就能到达倭国,莫从烽知道釜山距离倭国并不算太远,本以为日子能这样一天天平平稳稳的过去,莫从烽说不上喜欢这样的日子,也说不上讨厌。
哪知道世事的无常,谁也无法预料,人生在世,就如同漂泊在一片混沌的海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混沌之中将会冲出什么样巨兽或是冰山,或许会和整个世界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