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王熙凤,“你是个主意大的,更是个睚眦必报的。我已经不指望你日后孝顺我了。
“只是你记着,你一辈子也洗不脱是王家的血脉。你爹娘还在金陵战战兢兢地活着,你哥哥还做着继承宗祧的春秋大梦。
“你到了宫里,谨言慎行,别惹事儿,我就阿弥陀佛了!
“走的时候也不用你来辞我。
“就今儿,给我磕个头,就算是咱们祖孙道了别了!”
王熙凤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走到正对着王老夫人的位置,双膝跪倒,连磕三个响头,直起身子,脆生生地说道:
“祖母那句话我很赞同。我哥哥是不配做王家的族长的。但是他已成亲,他若生了儿子,由我父亲悉心教导长大,说不准就担得起这份责任。
“孙女今儿便拜别祖母,祝您老平安喜乐、康寿百年!”
说完,起身,再朝着王子腾屈膝行了个礼,大步离开。
王嘉鸾目瞪口呆,
王子腾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试探着看向王老夫人:“母亲是认真的?准许儿子送凤丫头入宫了?”
王熙凤一走,王老夫人一直撑着的气势顿时便是一矮,整个人重又萎靡下来,吃力地往下倒去:
“我已尽力,对得起你王家祖宗,也对得起你姐姐了……”
王子腾感慨万千,眼眶都红了,忙扶着王老夫人躺好,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母亲若是早想开些,便不会有这一场大病……”
到底还是自己自幼捧在掌心的儿子,再贪恋权势,也还是孝顺的。
王老夫人只觉得欣慰,躺好了,拍拍他的手,低声道:“若不试试,我哪里知道她竟有如许手段……
“这样的话,我倒能放手了。”
王子腾心里完完全全松下来,笑容里越发挂了泪:“那母亲便别再理她,好生将养!
“待凤丫头进了宫,家里踏实下来了,我再多请几位杏林高手来,给母亲用心调养!”
王老夫人笑着点头,又朝旁边呆立的王嘉鸾摆手让她也回去歇着,这才安稳阖目睡去。
放下心来的王子腾又站了一会儿,等王老夫人的呼吸绵长、当真睡去了,这才带着王嘉鸾轻轻地退了出来。
王嘉鸾脸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出了房门,才反应过来,自己拿了帕子擦汗,叫了声“怎么这样热”,然后便追着王子腾问:
“父亲,祖母不是一直都不想让大姐姐入宫,怎么今儿松了口?是因为想算计大姐姐没算计成功么?
“父亲为什么一直这样看好大姐姐?
“大姐姐走了一趟极乐寺已经坏了大半名声,大姑母又那样恨她——便是大伯大伯娘,不也五年间对她不闻不问?
“为什么不能再等几年?太子登基后必要大大地才选,那时候我就能去了!
“父亲就这么看着我不成材,一辈子都赶不上大姐姐嘛?”
王子腾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方温和地说道:
“鸾姐儿乖。
“是父亲母亲不好,不该让你这么小就跟着看这样污糟脏烂的内宅争斗。
“明儿你跟你母亲去咱们家北边远郊的庄子上去玩玩,搪过了暑气再回来。
“到时候父亲心里闲了,亲自从头儿好好教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