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牧始终沉默着,插在兜里的双手却渐渐攥成了拳。
那双向来多情惑人的桃花眼暗下来时,就成了一汪深不可测的潭,不见一丝涟漪。
最后收工时,手下那帮摄影团队的人起哄:“老大,去搓一杯不?”
有人啧啧笑道:“得了吧你们,老大最近新交的女朋友还热乎着呢,谁要跟你们这帮大老粗一起喝,是吧老大?”
秦朝牧没什么情绪地扫他一眼,“去,今天我买单。”
在其他人的欢呼声里,那自认十分有眼色的助手一脸惊讶:“老大,我昨天还听见你女朋友约你今晚陪她逛品牌店来着?”
“分了。”秦朝牧冷淡撂下一句。
“啊?什么时候分的?”
“刚才。”
“……”得,仨月不到,又分一个。
他们老大真不愧情场浪子称号。
就这样也挡不住狂蜂浪蝶朝他身上扑。
谁让人家长得帅又有钱,出手还大方呢,而且愿意哄人的时候,是真能给人捧到天上。
但要是太贪心了,妄图把人拿捏住,那分分钟就能体会到秋风扫落叶的无情。
*
酒吧里光线迷离。
舞池中俊男美女放肆摆动着身体,暧昧气息无处不在。
卡座里,秦朝牧挂完电话,转完钱,手机扔到一边,仰头又灌下一杯酒。
“老大,你这桃花运啥时候才能分我们点?”
“这样的美女说分就分,人家都专门打电话挽留了,铁石心肠啊你。”
“嘿!那是挽留吗?这不是专程打来要老大给她买分手单?”
“妈的!我们这种没钱又没颜的就活该单身到死吗?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抢走了我的富二代人生?”
一群人醉醺醺大着舌头说胡话,大骂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秦朝牧被吵得耳朵疼,空气里乱七八糟的香水味也令他憋闷至极。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子,干脆起身出了酒吧。
夜风一吹,脑袋清醒不少。
倚着酒吧外墙,久违地点了根烟。
烟雾在风里袅袅散去,街对面商场外大型银屏上的身影愈发醒目。
那是尤桑代言的珠宝广告。
羽毛形状的胸针和戒指,设计精美,很衬她。
但路过的人往往第一眼都会被她的眼睛吸引。
眸若星辰,比珠宝更璀璨。
而秦朝牧看着这一幕,脑海里却闪过六年前的那个夏夜。
十九岁的尤桑,脸瘦得只有巴掌大,黑漆漆的眼珠透不进一点光,抱着膝盖窝在那座别墅沙发里,像个游魂,谁跟她说话都没有反应。
后来他去了,蹲在她面前,轻声问:“桑桑,是我,朝牧哥,还记得吗?”
她眼珠动了动。
许久,才慢慢从怀里,捧出一根被捏得有些皱巴的羽毛。
“小九,没有了。”嘶哑的气音,像破旧的风箱,“是我没有保护好它。”
秦朝牧怔住。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他送给她的十三岁生日礼物,一只会说话的虎皮鹦鹉。
他送完就抛之脑后,根本没想过尤桑能把它养到现在。
“对不起。”她却为此跟他道歉,又重复一遍,“对不起。”
“外公……也没有了。”她无意识地喃喃,“是我的错。”
秦朝牧不忍心再听下去,那是意外,谁都不想看到,爸妈和伯父伯母却把这统统怪到一个早跟秦家没有往来的女孩身上,未免太残忍。
“不是你的错。”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才一动作,她便应激似的浑身颤抖,把羽毛紧紧藏回怀里,一双空洞的眼注视着他。
“对不起。”她又说,不受控地落下一行清泪,“对不起。”
从小到大,秦朝牧没少被骂没心没肺。
却在那一刻,真切地感觉到了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