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不会？我想提出一个观点。”张鹏盯着裘海明的记录本，严肃地说，“就是，赵高原心里是有怀疑对象的，但是他觉得不可能，所以没有说出来。我说的不可能是赵高原在心中掂量过的，有杀心但绝无可能作案的那种。或者他选择不说出来，因为牵涉到他以前做过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比如那具白骨。万一说出来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这点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裘海明思索着说。“但我更倾向张警官你说的第一点，因为如果赵平原是遇害，那赵高原作为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也应该会置于危险之中，但从我与赵高原的接触来看，他没有感到害怕。。。师兄，你也与赵高原有过接触，最后他和村支书一起来销户，你觉得他有紧张、害怕等异样吗？”

“没有，我看到的是他很悲伤，精神不太好，但绝对没有害怕。”吕南乔回答道，“如果赵高原觉得自身有生命危险，他可以向他人或警方求助，没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了。。。反而他将前来悼念赵平原的村民都赶走，不符合觉得自己有危险的状态——身边人多一些，肯定会安全许多。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回到刚才裘警官说的看到的那个大坑的问题上。”张鹏分析道，“两层坑，下面那层埋那具烧焦的尸体，上面一层埋赵平原的骨灰。这也许是赵高原没有感到害怕的原因。”

“怎么说？”大家疑惑地看向张鹏。

“赵高原准备自行处决他的怀疑对象。他认为他有能力和把握，所以他愤怒、悲伤，但不害怕。”张鹏回答道。

裘海明不禁感叹刑警们的思路严谨巧妙，今天下午才刚开始讨论，刑警就作出了各种分析，这些自己从未曾想到过。

“行，暂时就这样。我们现在手里没有太多线索，等微信、法医、铁路那边回复之后我们再开会讨论。。。现在先排查有没有最近失踪的人口。”孙德瑞指示道。

“是！”众人答道。

离开县公安局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吕南乔直接回家了。裘海明开着派出所的车往回龙镇驶去。

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大案吗？为什么大案真的来临自己压力会如此之大，简直喘不过气，各种焦虑和无助在脑子里乱窜。说实话，围绕在赵氏兄弟身上的这一连串的案件，裘海明曾经如此靠近，他却与真相失之交臂。‘李兰’，全村的人都没有和她近距离说过话，甚至都没看清过她的长相，他却和她接触了两次，时间还不算短。他进出过赵氏兄弟家、看见‘李兰’打理那个大坑，却完全没有嗅到一丝罪恶的气息。是自己太弱了吗？虽然刑警队长对他前期细致的调查赞赏有加，但这些都不符合他对自己的期待，我本应做得更好。

唉，话说回来，回忆起当时的案情，好像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那些了。毕竟当初‘李兰’和赵高原并不是嫌疑人，又有坚如磐石的不在场证明，我又能做什么呢？当然，赵平原死亡到底是不是一起凶案还不得而知，说不定他就是失足落水呢？但是，我为什么没能发现还有一个潜在的受害人？——那具烧焦的尸体。

虽然会开完了，回龙镇派出所两名民警暂时可以离开，但县刑警队专案组还在加急调查。裘海明和吕南乔只是来汇报之前的调查情况，这起案件已交到县刑警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很心烦。裘海明停好了车，往办公室走去。现在要他回宿舍，他也静不下心做任何事。再查一下吧，虽然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查起。

那就查目前查到的与赵氏兄弟走得最近的外地人：成文礼。这个人是新冒出来的人，只有过一次电话联系，电话里的对方虽然一开始不太想讲，但言语中能听出对方彬彬有礼，说话慢条斯理的，逻辑也很清晰，是比较好沟通的类型。

但是系统里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上次已经查过对方的案底和基本信息，都没有问题。行动轨迹要等铁路那边回复才能知道。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裘海明在系统里录入了成文礼的身份证号码。

“什么！”裘海明被眼前跳出来的查询结果震惊了。

系统里显示成文礼的状态为销户。

天哪！裘海明像一棍子被击晕了一样，顿时全身发凉冒出冷汗，他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这接二连三不断更新的信息让他头昏目眩了。

死亡原因：自杀。死亡时间：2025年2月1日

裘海明翻看自己的记录本，与成文礼通话是在2025年1月9日，也就是打完电话，过了22天，成文礼自杀了。

我这是帮了什么倒忙啊！裘海明明显感到头开始阵痛，巨大的懊悔冲入他的脑袋，很明显自己给成文礼打去的电话，打草惊蛇了。从通话到死亡时间隔得那么近，成文礼的死亡肯定与自己有关。天呐，要是我没有打那个电话，而是在这次的案件中才查出成文礼与赵氏兄弟的关系，肯定能固定成文礼，将其传唤到派出所。现在看来，成文礼与赵氏兄弟必定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很可能与罪案有关，所以他才会选择自杀。是的，不可能这么巧。

不行了。裘海明感到口干舌燥，他觉得自己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还让案件更加难以侦破。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知情人死亡了，是自己导致的。22天时间，挂了电话后22天成文礼自杀，这22天时间，足以让他把所有手中的线索全销毁完。

为什么过22天后自杀呢？可能是思前想后，坐立不安吧，最后才下定决心自杀。又或者是，他挂断电话后就想到自己已无出路，用这22天时间来做完自己想做、想交代的事情，了无牵挂地死去；抑或是，他不是自杀，是被伪装自杀？唉，太多可能性了，我要停止胡思乱想。

裘海明翻看了日历，2025年2月1日是大年初四，成文礼选择在新年期间迫不及待地自杀，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祥和，他却将自己推向死亡。是故意的吗？是有很大的怨恨吗？

裘海明战战兢兢地拨通了刑警大队队长孙德瑞的电话。

“小裘。”孙德瑞很快接起了电话。

“孙队，我……刚才在系统里查到成文礼已经死亡了。”

“是的，我们这边也已经查到了。现在在联系浙江龙湖成文礼那区的派出所传资料过来。”

“他是怎么自杀的？”裘海明握手机的手有些发抖。

“烧炭。在自己出租屋内。写了遗书。”孙德瑞简短地回答道。

“孙队，我有个不情之请。”

“啊？你说。”

“赵家兄弟的案件我一直在经手，也和赵高原、‘李兰’两名犯罪嫌疑人近距离接触过，我想参与进刑大的专案组，你看可以吗？”裘海明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孙德瑞回答得非常爽快，“明天我们就联系回龙派出所把你暂时调过来进专案组。这个案子性质很恶劣，涉及多条人命，你是第一个接触案件的警察，调查得也比较深入，能为我们提供很多直接的情报。”

“是，孙队。谢谢，我也想出点力，这件案子确实也困扰着我。”裘海明说道。

“今天你就不用过来了，已经晚了。明天一早你就过来上班，龙湖那边的资料应该也会一早传过来。”孙德瑞说。

“收到！谢谢孙队！”裘海明挂断电话后，稍微舒了一口气，幸得孙队同意他进入专案组。如果他没有机会进入专案组，接触不到调查情况，那每天可能都过得忐忑不安。希望自己能出点力吧。裘海明怀着非常复杂的心情关上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