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远征队紧锣密鼓地筹备之时,牟清泉与高无疾的恋情还是传到了牟太尉的耳朵里。她急匆匆将牟清泉叫回去,两人闭门谈了许久,等她们从门里出来时脸色都不大好看。事后姐妹们问起,牟清泉说牟太尉勉强同意了他们交往,但高无疾只能作为她的走婚阿注,不能公开结为夫妻。
“我已经很满足了。”牟清泉叹道:“阿咪真的不是迂腐的人,她没有嫌弃高无疾的出身,只是担心人族命短,怕他死了以后我会很痛苦。”
“等他百年之后,你自可另觅良人,也不会痛苦很久。”段知书道。
“是的,”牟清泉道,“我也是这么回她的。我对她说,‘你只知道他死了我会痛苦,但我若时常能见到他却又不能和他在一起,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同样让会我感到痛苦。更何况,前一种痛苦是没有遗憾的,而后一种则是带着遗憾的。既然两边都是痛,就让我选择没有遗憾的那种吧。’”
郑安雅忍不住插嘴道:“可是他会老啊。过不了十几二十年,他就会变老,脸上爬满皱纹、头发花白、耳聋眼花、腿脚也不灵便,到那时候你真的不会嫌弃他吗?”
“也许会吧,这也正是他担心的事情之一。”
“呃,之一?这么说还有之二之三?”郑安雅问。
“是的,他毕竟是渤海国人,凡事都要尊礼。在他看来,走婚这种方式无异于无媒苟合,他很难接受。还有将来的孩子问题,我们如果要孩子,他这辈子只够我生一胎,孩子跟谁姓、入哪家族谱、进哪家祠堂,这都是问题。”
“这么多问题,听着都累。”郑安雅往后一倒,躺了下来。
“他也觉得心烦,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说我们俩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这次他报名远征队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要我说这事儿不难处理,”房似瑜道,“不都说入乡随俗吗?这是在高昌国,当然按照咱们高昌人的规矩来,我们高昌人走婚是常态啊,这有什么?我不也是走婚的?”
小辈们这才想起房似瑜是她们中唯一一个有男人的,纷纷附和。
牟清泉却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如果他实在无法接受,我也不好勉强他,真把人逼急了他跑了怎么办?你赔我一个啊?”
见她开始说笑,众人知道她没那么难过了,也开始调笑起来。房似瑜道:“我都说过了我没有兄弟怎么赔给你?就算有,那也不是给你留的,我阿咪肯定跟宝贝似的留给咱们公主。”
郑安雅扔了她一把瓜子壳道:“又说我,襄成姐姐也单着,怎么不先安排给她?”
杜襄成拿酒碗敲着面前的案几,说:“你是公主,有好的自然先紧着你了。再说了,房丞相就算现在立马生一个儿子,也得再过两千年才能婚配。不像某些人家,有现成的留着呢,就等着公主您成年的那一天。”说罢,朝着牟清泉挤眉弄眼。
牟清泉知道,她们又在拿她弟弟牟明月寻开心,她也不反驳,任由她们调笑去。牟明月是牟太尉的儿子,与牟清风是孪生姐弟。他已有一千九百余岁,比郑安雅年长约两百岁,是四大家族中唯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他长相清新可人,性格温柔,是许多高昌人心目中的理想夫婿。
郑安雅怕牟清泉不自在,便站起来冲着杜襄成嚷道:“又说我,又说我!我再怎么着也还要再过两百多年,你可是已经成年了的,还不赶紧找个阿注去?”
众人又一次哄堂大笑,郑安雅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气话,到底也没有说错,小辈中房似瑜早已有阿注,连孩子都有一个了,眼下牟清泉也有了高无疾,成年的人当中可不就剩下杜襄成了?
杜襄成把酒碗一放,叹道:“你当我不想找?实在是找不着,我不喜欢那些小鸡仔似的男人,我还没把他们怎么着呢,不是这里扭到就是那里疼了,唧唧歪歪的,烦死了。”
段知书笑道:“要不就找个门第低一点的、乖巧柔顺的男人成婚,让他伺候你不好吗?如今不同以往了,走婚的和结婚的都有。”
杜襄成道:“像您的夫君这样的?哎,仔细想想倒也不错,每天回到家有人等我回去,还有热菜热饭等着我。只是我跟这种人实在没话可讲,你看看那些人回到家里,女人说的男人听不懂,男人说的女人又不感兴趣,两口子大眼瞪小眼,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吃了吗’、‘累不累’、‘睡觉吧’,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注:杜襄成是尝试过走婚的,只是事后发现不满意,没有发展成为固定的走婚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