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从远方射来时，檀木屋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青石镇上的所有孩童。

他们拥挤在一起，虽满头大汗但默不作声，他们不知笑容是何物，只知埋头苦干才会有活下去的资格。

站位也有规律可言，通常是年纪大的站前小的靠后，而李强此刻就站在正对着檀木大门的最前方。

台阶之上，刘大壮有样学样的抬头挺胸，但因为自身体态外貌的缘故显得极为滑稽。

它对此毫不在意，反而一脸自豪的扫视着下方众人。

李强站在前方面容有些凝重，他隐约猜到了这次集合的原因，心跳速度逐渐变快，直到每次呼吸都伴随着胸闷感才稍稍减缓。

半刻钟后，两人高的檀木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团身形不断变化的白雾。

白雾最终化为一丈高人形轮廓，它明明没有双眼，目光却能精准的锁定到每个人的身上。

李强不经意间和它凹陷的眼眶对视一眼，背后立马汗毛竖起，心悸之感涌上心头，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见过雾大人…”

刘大壮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对雾兽行礼。

雾兽收回目光，旋即对着一旁刘大壮点了点头，出声道：

“唔，开始吧…”

闻言，刘大壮嘿嘿一笑，跳下台阶来到队伍末尾，随后便用皮鞭将一个七岁出头的男孩驱赶到前方台阶处。

面对近在咫尺的雾兽，男孩明显受到了惊吓，他身躯微微颤抖，低着头看着脚下破旧草鞋，同时两个黝黑手指，扯着身上仅有的半截麻衣。

雾兽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手指间便有一缕白雾飞出，顺着男孩口腔进入体内。

片刻功夫，男孩双手抱头痉挛瘫倒在地，全身肌肉抽搐，干燥的皮肤上鼓起细绳状条纹，随后逐渐扭曲直至平复下去。

男孩的气息慢慢恢复过来，他全身冒着冷汗，跌跌撞撞爬起身，随后自觉的走进一旁休息室。

有了第一个示范，末尾之人甚至不用刘大壮驱赶，便自动上前让雾兽施法。

台阶下方，李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记忆中这种情况每年都要进行一次，而白雾每次进入身体都会带来生不如死的疼痛，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强。

对比之下，第一个男孩算是最轻的了，至少疼痛过后人还清醒着，到了百名之后，晕死只是常态，甚至还有人被疼痛折磨的疯疯癫癫，最终因为没有利用价值直接成为血食。

其余没有疯癫之人，也会因此卧病在床，大半个月不能干活，甚至连生活起居都需要同伴照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已升至头顶，当刘大壮拖着一个口吐白沫只剩下一口气的女孩进入休息室时，仍站在场上的便只剩下数位和李强一般年纪的青年。

然而这这个时候，雾兽却挥了挥手，沙哑道：

“下个月出栏的，无需接受洗礼…”

李强表情一怔，随后终于明白心中那股不安的悸动是何原因了，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征调的年纪…

其余青年面色惨白，从他们脸上能够看到深深的绝望，他们平常麻木不假，但真正面对死亡时，又有谁可以保持镇定呢？

李强阴沉着脸，看了看和他相仿年纪的四人，他们皆是是同一个月从矿区中送出之人，都没有出生年月，也不知道父母是何人，表面上不怎么熟络，其实私下里关系很好。

他们平常都以小名称呼，李强叫小强，一旁同样消瘦的竹竿青年叫老鼠，不远处脸上带着疤痕的叫二狗，还有泥球和饿狼。

眼见着雾兽走进檀木大门中，李强将右手放在身后，不留痕迹的打了一个手势，同时和剩余四人对视一眼，随后自顾自的走进一旁休息室中，检查起自己负责的孩童内，需要照顾的有几人。

四人会意，默不作声的离开此地，回到自己日常的劳作中。

到了黄昏之时，东面山林之中，五人的身影蹲坐在树冠下，借着落日的余晖，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青石镇周围的地形和布置。

“目前来看，西面污河通往外界的地下河逃生可能最大…”

李强指着地形图上一条蜿蜒的小河看向其余四人，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在悄悄记录青石镇的地形，可以说心中早就有一个基本的模型，至于为何画一个出来，自然是为了方便讨论。

“咳咳，不行的，前些日子我看见刘大壮偷偷将一只病鸡丢在污河最深处，结果没过多久那头鸡就被河水融化，尸骨无存…”

老鼠咳嗽一声，一脸病态的摇了摇头。

闻言，鼻子凹陷，手臂一长一短的饿狼皱了皱眉，拿着一把只剩下半截的生锈铜刀，对着西面污河还有南面山林打了个叉，随后开口：

“南面山下有荒狼群，肯定也行不通，那现在就只剩下东面和北面了，泥球，北面你去的最多，那边情况怎么样？”

叫做泥球之人身形比较奇特，他看上去十分臃肿，尤其是他的肚子，圆鼓鼓的占据了身体一大半。

这并不是他的伙食好，而是他从小就饿的不行，为了消除饥饿感，他无意中在北面山林那挖掘到了灰白色特殊的泥土，并以此来充饥。

但是这种泥土只能管饱不能被人体消化，最终累积在他的身体中，长年累月的折磨着他。

至于为何不吃树皮，那是因为青石镇周围的树皮都沾染了未知的毒素，平常触碰没事，但若是吃进肚中，第二天便会曝尸荒野，随后成为污河的一部分。

那时候的李强并不知道这泥土有什么副作用，是蓝星的穿越者来此后才知晓，这是以前灾民用来充饥的无奈之举-观音土。

他本想制止泥球这种行为，但已经为时已晚，泥球的肚子中的观音土已经硬化，成了一块几十斤重的负担石，甚至连他日常进食都只能将黑面团泡在限量的煮沸河水中化成流食，才能保证其肠胃消化。

泥球托着肚子，随后摇头道：

“北面恐怕也行不通，那下面是一处沼泽，路上还有毒虫蛇蝎，若是走这条路的话，估计只有二狗能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