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用?像你这么大的，人家孩子都上小学了，过年哪个不是大包小包、热热闹闹走亲戚，哪像你一个人，像个木头桩子戳在家里。”

“你们要是这样想，我真是不敢在家里相亲了，是她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吴晨没能控制住情绪，开始顶起嘴来。

“你啊，也不看看自己的条件，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哎，你给我们老俩口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妈妈越说越难过，女孩看不上自己的儿子，让她更加焦虑起来。

“你们放心，我一定能找到老婆的。”吴晨有点激动地说。

爸爸失望地摇摇头，猛抽香烟，脸色难看，一个劲地叹气;妈妈涨红了脸，两个眼球突出，显然是动了肝火。

“现在全家的气氛全被你一人搅坏了，一大家子人都被你搅得不痛快，你看大哥大嫂过得多好，哪像你，老是不结婚，像个什么样子?”妈妈十分悲伤地说。

“我给你泡杯菊花枸杞茶吧，降降肝火，对眼睛有好处。”

吴晨越这么说，妈妈火越大，“什么茶也不管用，你要是早点结婚，我什么事都没有。”

吴晨知道现在无论怎么说、说什么，都只是徒劳，都只会招来父母的进一步埋怨，于是他不再说话，在院子里愁闷地踱起步来。

父母见儿子不说话，在眼前晃来晃去，越看越生气。爸爸先开口了，“你要赶紧练练口才，讲话老是结结巴巴的像个什么样。”爸爸开始从儿子身上的缺点来寻找女孩看不上他的原因。吴晨真觉得委屈，他普通话没问题，只是长时间不说方言，个别字句说起来拗口而已，可是他绝对不是大舌头。

“你年年都说会抓紧时间找女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女朋友在哪块呢?你骗鬼呢?”妈妈见老头子这么说儿子，火气更大，更加责备起吴晨来。

面对爸妈的轮番指责，吴晨终于没控制住情绪，激动地说：“你们放心，我这辈子肯定能找到老婆，我就不信，连一个老婆都找不到?”

“这种话我们都听腻了，你骗鬼呢?哎……”父母摇头、叹气，表示不再相信他的鬼话。

吴晨和父母这种螺旋上火式的交流，看似粗暴，不合常理，实际上却隐藏着最深厚的感情。正如吴晨这个年纪的人大多羞于说“妈妈，我爱您!爸爸，我爱您!”一样，父母到了这个年纪，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子女深层的爱。儿子大了，已不像小时候那样听话，翅膀硬了，似乎已不再需要父母。吴晨一直在外地工作，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所以父母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以前，在急切的心情下，总想用最简单的说教使儿子听他们的话，按他们的意思去做，他们恨不得像灌香肠一样把他们的想法灌进儿子的脑袋里。可是，吴晨越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越没办法，就越会因为对子女最深沉的爱，以及由此产生的担忧而产生急躁脾气，于是一家人开始恶语相向。吴晨能理解父母的这种心情，可是他感到每多待一会，只会让父母多生气一会，他趁父母不注意，一个人溜上楼躲避去了。

暂时回避了父母失望的眼神、郁结的脸色，吴晨感到稍稍松了口气，但刚才的情形，使他不敢在家多作停留，因为任何风吹草动，任何一件不如意的事发生，他都会成为家庭不和的导火索和父母抱怨的对象。犹豫与矛盾之中，他拿起手机一狠心买了初三上午回苏州的车票，他知道初二是舅舅全家来拜年的日子，无论如何不能走。在按下付款提交的那一刹那，吴晨感到沮丧、狼狈，仿佛醉酒一般，因为痛苦最能醉人。买完票后，他立刻后悔起来，一连串的问题随之搅得他心神不宁：怎么向父母开口说他初三就回苏州？到时怎么面对父母呢？初三就回苏州，父母在家里还能过好年么？往年，他可是初五下午才回苏州的。吴晨最后决定，如果明天情况好转，可以把票退了，到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