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六下午两点，吴晨约刘曼在文食书房见面。自恋爱以来，吴晨去文食书房看书的次数明显减少，在家学习的时间也大不如前；下班后不是在家里陪着刘曼，就是在外面陪着她；在外面时不是轧马路，就是逛商场，以至于某些时候，吴晨不得不突发奇想:正如战争年代有革命恋人、大建设时期有建设恋人一样，他和刘曼可不可以也做一对学习型恋人或者至少恋爱、学习两不误型的恋人呢?

谈恋爱与工作或者学习之间并不冲突，区别只在于时间管理，以及能否从“单身状态下的学习”变成“恋爱状态下的学习”。有些人不想谈恋爱的理由之一便是怕耽误学习或工作，其实这是一种十分错误的想法。谈恋爱本身只是一种状态，它并行于生活之中，而非一项独立的进程，并不需要中断其它的事物来维持恋爱的进程，也不需要额外的资源来支撑。恋爱本身有其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运用得当只会改善恋人的生活，优化其工作状态。再者说，单身的人难道就百分之百地把业余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或工作上了吗？难道他们就没有把时间大量地浪费于微博、朋友圈、抖音、视频、语音聊天、发呆、散步等等这些日常琐事之上吗？所以说，谈恋爱并不会影响到其它的事情，关键还是在于自我管理，一个人无论多忙、多么用功，都不至于连谈恋爱的这点时间都没有。

吴晨比刘曼先到文食书房，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经过昨天晚上的思考和一夜睡眠的淡化作用，他已经不再介意刘曼所讲的那些往事了。不如此，吴晨又能怎样呢：都是三十多岁的人，谁没有年轻过呢？谁能没有过去呢？他自己不也谈过好几次恋爱吗?何况这次恋爱得来不易，最为关键的是，刘曼并没有因为曾经的挫折而失去对爱情的热情，她还是那样积极、那样乐观、那样全力以赴，这是吴晨最为欣赏刘曼的地方。可是姗姗来迟的刘曼似乎仍停留在昨夜的思虑之中，她憔悴的面容便是有力的说明，吴晨几乎有点心疼她了。

有些人仿佛只从爱情里汲取力量，将自我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一旦爱情受到威胁，或失去这个人，自己便无精打采起来。刘曼脸上活泼的笑容不见了，原先纯净的前额、明媚的眸子和秀气的鼻子，因为两个清晰可见的眼袋而韵味全无。女人是不能在苦闷中熬夜的，她那端正洁白的鹅蛋脸，似乎一夜之间便生出了不少黑头，使得并不滑嫩的脸显得粗糙起来。整个脸蛋原来洋溢着恬静之美，现在却变得十分复杂，既有冷漠，又有凄苦，当然也有期待，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似乎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准备接受一切可能的结果。女人一旦心情糟糕，身上的衣服似乎也会跟着失去原先的亮泽和款型，刘曼虽然穿了一条带褶边的白色长裙，可是她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却使这条美丽长裙的修饰效用大打折扣。吴晨见状，赶紧起身接过刘曼的手提包，让她在书房舒适的靠椅上坐下。

“你早到了吗?”刘曼问。

“嗯，看了会书，顺便想了些问题。”

见吴晨这么说，刘曼脸色一沉，以为他是介意自己的过去，于是冷冷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在想阿，我们以后可不可以工作的时候就认真工作，在一起时就好好生活，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学习，你不是要自学考级吗?”

刘曼本已做好心理准备，打算与吴晨做一番彻底的交流，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接受。眼看架势已经拉开，只等对方射出第一支箭，吴晨意外的回答却使她有点无处发力，可是有些话到了嘴边，便不吐不快。

“可以呀，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来文食书房看书，”刘曼喝了口吴晨早已准备好的绿茶，又接着说，“那昨天晚上的事，你是怎么想的呢?”

“昨天晚上可能有点误会，”吴晨边说边看着刘曼，“我以为短信是你发的，是你在考验我，所以有点恼火，讲话口气可能有点重，你别介意啊，至于其它嘛，没什么的。”

吴晨这样说，等于向刘曼交了底——他不会轻易放弃这段刚刚开启的恋爱。

刘曼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笑意，其中既有女性温柔的自然流露，又包含自尊心发作时的生硬，女人一旦犯起认真的毛病来，便执着得可怕。刘曼似乎既需要吴晨的确认，又需要他的一再确认，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满足，才好走下自己设置的台阶，可是吴晨偏偏不谈那些事情：第六次恋爱？吴晨并不介意啊；关于药物流产？吴晨实在难以开口说。于是，刘曼也只好在核心话题的表面打着圈圈。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会那样下作，居然给你发那样的信息，不过你倒是经受了一番考验嘛。”刘曼说完微微一笑。

“这算什么考验哦，太低级趣味了，手段太粗糙了，一个人要猴急到什么程度才会上这种信息的当？我好歹做业务这么多年了，一些社会阅历还是有的。再说，哪有刚谈恋爱的人会出去寻花问柳呢，不合情理啊!”

吴晨坚定的语气，认真的表情，以及合理的分析，一下子便使刘曼不愿再纠缠下去，因为她看见一个男人的大度和豁达。本来，刘曼的姿态很低，犹如一个已经跌入泳池底部的人，现在发现只要一蹬腿便能轻易地上浮，便再也不想滑向泳池的底部了。心结一旦解开，气色也就随之改变，书房卤素灯的光线照在刘曼的秀发上，犹如上了釉的黑瓷闪闪发光。刚才还冷漠的眼珠，不说变得像火一样在眼皮下闪动，也近乎闪耀着火的光芒。两个眼袋虽然依旧明显，可是俏皮的神情不知不觉已经爬上了她的脸庞。刘曼嘟了一下嘴，似乎还有无限委屈，好像还嫌不够尽兴，吴晨马上接话说:“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以前的事情来不及参与，但以后的路途我们要携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