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良久,苍老的声音响起,夹带着刺骨的冷厉。
“杀。你接着去杀人,手段残酷些,到时候再让阿病去查,把上面的人应付过去。”
“不行!”青年的声音果断拒绝。
烛光透在窗上,映照出两个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一个佝偻弯曲,一个高大挺拔。
“他是你师弟。”
“我们是绣衣卫!”
“你别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屋外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他很想冲出去,让师父师兄不要如此,他伏法就是。
可阿娘和阿铃的音容又不断出现在他眼前。
他想起那年阿娘在屋外卑微的哀求和那疲惫的叹息,想起阿铃在树下等待的身影。
他退缩了,徒劳的闭眼,当做一切没有听到。
接着几日,他很少见到师兄的身影,就算碰到,对方也是神色躲闪。
师兄身上的腥味变重了。
画面扭曲、延展。
他站在竹林中,雨后的泥腥味灌满他的鼻腔,微风徐徐吹过,带起清幽的密响。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师兄放下手上的竹箫,冷眼看着他。
他摇头苦笑:“不是我。”
“师父已经死了,你还不肯承认是吗?”师兄愤怒的质问他。
风变大了,连带着竹叶响动更为嘈杂,从上面洒落清凉的雨水。
“狱卒都告诉我了,有人出钱,让他给你灌水。那人和你一样,从中黄村出来的。”
师兄话语顿了顿,接着说:“不出意外,那水里有不死药的关键。”
他只是沉默,师父的死和他没有关系,但化诡的事,他确实没法解释。
问题的根源他也清楚,很可能是阿叔,后来在阿叔的背囊里搜到了王母令。
“你不告诉师兄没关系,跟师兄去赵家。”
“师兄你......”他有些惊讶这话会从师兄嘴里说出来。
原来关键在于不死药,而不是师父的死。
“赵家背后有高台,那里才能保住你我!”师兄恨铁不成钢的拽住他。
“师兄......我们是绣衣卫。”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自己视如同胞的兄长。
师兄听他这话,退靠在翠碧的竹竿上。
“半年前我跟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你看见了么?”师兄伸出双手。
“我手上的血是为你沾的!它是洗不掉的!”
他看着师兄狠狠的神情,不由一阵恍惚。
“你想让我回头?回哪里去?绣衣卫?”师兄拿手在他面前晃过,捧腹大笑。
“不止你一个人想当英雄,我也想,但我当不了。”
笑声渐渐变成低声的哽咽。
“我再问你,你跟不跟我走。”
他沉默着摇头,他才是罪人,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次,我不想退。方大衣,您......珍重。”他喉头发干,声音沙哑而疲惫。
接连数日,师父死了,清丰县又岌岌可危。他的心神几乎被压垮。
师兄惨笑着看他,沉默中擦肩而过。
竹声奏籁下,只有一座孤坟立在旁边。
他踉跄前进,跌跪在坟墓前痛哭失声。
中黄村如此,清丰县亦然。无力感如同潮水,他于其中渐渐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