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活着对天下而言弊大于利。”
燕明觉面色怔住,诧然道:“这话何意?”
“不明白么?那我便说与你听。”
方磬面色冷然,中气十足的道:“自古至今,皇权至上,天下兴衰安危全系于皇帝一人之身,皇帝贤明则天下安,皇帝无道则天下乱,然纵观千年,贤明之君少,无道之君多,盛世之年短,纷乱之年长,何也?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天子手握齐天之权,骄奢淫逸易,躬身自省难!
由此可见,皇权独掌埋害千年,而今穆武书院正道之门庭,欲设内阁分掌皇权,若能事成,皇权受制,天下长安,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伟业。
奈何宫廷皇亲谋一家之私利,将门目光短浅对穆武书院横加猜忌,两帮势力狼狈为奸,齐武皇之力阻千秋之大计。
而当下云南平叛一事,皇亲势力大受打击,将门杨秦两家虽是势大根深,却内有嫌隙,绝非穆武书院之敌,只要来年开春,穆武书院能夺得部分兵权南下平叛,则事成大功之后,朝廷局势便会渐渐分明。
到时穆武书院顺势而为、循序渐进,缓缓蚕食皇亲与将门的势力,少则五年,长则十年,穆武书院这颗大树必将参天蔽日,到那时便可昭然明示,设下内阁分掌皇权,成就千古之大事!”
起先,方磬言语还算平缓,说到后面,语气渐渐加重,言语中透着难掩的兴奋之情。
燕明觉听着方磬的这番话,容情由惊异变为诧然,最终面上带着嘲意,笑了起来,轻声道:“说这么多,你无非还是在为穆武书院办事。”
方磬深吸一口气,喝道:“我所行大仁大忍之道,只为这天下的盛世太平。而今你的存在让武皇和那些皇亲有了依仗,若你不死,则朝堂三方势力的平衡现状将会长久维持下去,以至于我方才所说之千古大事化为泡影。”
“真是一派胡言!”
燕明觉一声厉喝,对天抱拳,铿锵道:“食人之禄,忠君之事,即便君上不仁,作为臣子也该倾力辅弼之,况且当今武皇宽厚仁恕,即位不到十年,睦邻安边、省刑减赋,施恩于万民。你生在这大世之中,不思上报皇恩也就罢了,竟还要为一方势力架空君父,真是大逆不道、奸佞已极,甚至还口口声声打着为万民着想的幌子,更是厚颜无耻,卑鄙至极!”
这番怒骂声在寂静的街道上传开,惊扰了拢月客栈内的住客,楼上好几间客房的窗子亮起了灯火。
客栈一楼大堂,更是传来值夜小二不耐烦的声音:“这他娘的谁呀这,大冬天的晚上不回家睡觉,来这儿瞎叫唤。”待开了门,见了外面的情状,瞧见道上立着的两个死人,小二差点被吓出屎尿,猛地缩身将客栈的大门关上反锁,把一楼的灯都熄了。
与这小二一样,楼上数个被吵醒的客人在开窗看到外面的景况后,均是关了窗子缩回屋内,熄灭了屋里的灯烛。
而在客栈的四楼,应乾所在的那间客房,漆黑的屋内,应乾端坐床头,空洞的眸子看向床尾…与此同时,屋内的十个尸傀排成两列,立在窗边,看那严阵以待的样子,似要随时跃窗而出。
木楼外,静了好一会。
“果然,夏虫不可语冰。”
方磬带着嘲意:“我本以为你燕明觉一代豪杰,能理解我的大道,没想到…”方磬轻叹出声:“白白浪费口舌罢了。”说罢站起身来,方磬右手亮起淡淡荧芒,白色的仁音剑瞬间在手中凝化成形。
见了这玄异的一幕,道上众人无不面露惊色。
“那…那是…神剑仁音!”
颤抖到无法自控的声音,背负剑匣的老者岑易一向眯成缝的双目睁的滚圆,面色惊诧,神情痴狂。
“你是仁音剑侠方磬?”
伶玥恍然的惊呼声。
燕明觉愣在马上,屏息凝神。
楼顶,方磬仰面呼了口气,而后…
蓬!
脚踏黑瓦的爆裂声,青色人影激射而出,方磬倒悬于空朝燕明觉直射而去,且随着一声‘叮~’的悦耳长吟,剑仁音射出三尺剑芒,随着方磬的俯冲在空中拉出莹白色的月华,对着燕明觉头顶劈下,势如雷霆。
与此同时,一道黑光夹带着蓝芒从斜下里刺来,跃入半空,在千钧一发之际抵挡住方磬的剑锋。
出手之人正是岑易!
嘭!
两道人影于燕明觉头顶上方一触即开,强劲的内力碰撞使空中爆出轰然的巨响,而后劲风四射,方磬身形飞旋退后,灵巧的横身踏在小楼的木墙上。
而岑易背着剑匣飘然落地,手中执着一把通体湛蓝的三尺长剑。
这长剑既无金属的质感,也无玉石的圆润,剑身薄的如纸片一般,凝视得久了,让人心生梦幻之感。
“快保护王爷退后!”
伶玥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一声大喝,与身后拔剑的十名军士驾马上前,护着燕明觉缓缓朝后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