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只道飞侠真是用飞石帮功夫胜了石公远,心中不禁高看了飞石帮几分。又见得一场精彩比试,纷纷喝彩起来。石公远调息片刻,又站起身来怒道:“你以为这样矫情,便能化敌为友吗!想都别想!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与你这兔儿爷,今日注定要死一个!”唐布衣狂笑出声,恶声道:“好,唐某也仁至义尽了。下一招,便决生死!”石公远不愿堕了气势,也怒喝道:“好得很!”
只见二人均凝神不动,蓄势待发。一时间场上寂静,无人敢讲话,亦无人敢眨眼。众人心头无不紧张激动万分,心跳鼓噪。
忽然远处传来女声打破死寂:“等等——”唐布衣听闻此声,纵声长笑道:“纳命来吧!”石公远却心神一荡,那声音好生熟悉。
便听那女声又近了几分:“等下!别伤他!”石公远心头狂跳,心中狂喜,再不顾身处生死搏杀中,回头望去。
便在此刻,唐布衣抬手掷出暗器打在石公远背心气门上。
石公远身上一僵,却未察觉疼痛痒麻。只因他的心神早飞出身外,落在他心上人身上。那袭黄衣,正是她离家前的装扮。石公远眼中再无旁人,他心底流蜜,便要笑起来。可他大穴被制,便连笑,也做不到了。他似乎回神过来自己将要死了,只好在心底笑道:“见着你最后一面,真好。”
便听身后传来怒叱:“飞燕——流星翎!”便见眼中人儿泪珠崩眶而出,张嘴疾呼:“老石!”
石公远身上已被割开十几道口子,渗出血来,极为骇人。便见石夫人奔到他身前,颤声道:“老石,你、你怎不叫我?”石夫人见石公远面上毫无变化,登时腿软,心里有东西碎了。她泪如雨下,已湿了领口,颤着手便要去摸石公远的面颊。
唐布衣忽然开口喝道:“别碰他!你若碰他,他登时便碎成十七八道肉段!”石夫人触电般弹回手,转头恨恨望着唐布衣,不发一言。
唐布衣道:“你离家之初,说这恶霸强占你大好人生,在家种种粗手笨脚,见了就烦,只因怕他动粗,才隐忍至今。怎地今日他死了,你反倒伤心。”
石夫人此刻眼中泅满泪水,强自不让它们流下,冷冷道:“你这般浪荡子,自然不懂何为气话,何为真情。你见过的风尘女子只知奉承讨好,你也只配得上这种女子。”
她忽然厉声向一旁飞石帮众叱道:“还不给帮主报仇!”言罢她再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望着石公远仍如生前般的遗容,低低抽泣几声,柔声道:“石郎,妾身这便随你而去。”便要一头撞向地上尖石。
唐布衣闪转腾挪间避开飞石帮飞石,手中又射出几道暗器,打在石夫人穴道上,又飞身到了石公远身后,口念“见谅”,一脚踩在他腿弯上,叫石公远也跪了下来。飞石帮主见这恶贼躲到帮主身后,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石夫人眼见唐布衣踹在石公远身上,登时心头绝望,可穴道被制,只能任由豆大泪珠滚下脸颊。
忽然,四目相对。
死人的眼珠子是不会动的。这是三岁的小孩也知道的道理。
可现下有四只眼睛在流泪。
众人发现石公远没有碎成十八段肉,再仔细观瞧,也明悟过来。
便听唐布衣高声笑道:“各路好朋友,石帮主夫妇二人久别重逢,必有体己话闷肚里要说,大家识相点散了吧!”
众人看得一场好戏,无不喝彩。便连飞石帮众都暗自咂舌,叹飞侠奇谋。
唯有一旁风神解无尘似还懵懵懂懂,冲一旁峨眉弟子问道:“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一旁女弟子早已习惯,这会儿还沉浸在惊讶欣喜之中,笑道:“没事,没事,师兄,咱们也回峨眉吧,路上我再和你解释。”解无尘哦哦两声,便被女弟子牵着袖子带走了。
人群中有个俊美僧人,双手合十,笑道:“善哉,善哉,唐施主磊落不羁,心怀仁义。能得此善果,皆由善因故。诚可谓公德匪浅。”
再看回场上。石公远和石夫人相对跪着,只凭一双眼睛交流。石夫人美目当中,有惊有喜亦有怒,终是化作一股柔情,流入石公远心底。
二人如初见时腼腆,亦如新婚时甜蜜。宛若阴阳两隔,起死回生。
众人识趣散去。唐布衣一挥衣袖,深藏功名,携着赵活,和某个强自加入的白衣魔头,一同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