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涌上了凯特的眼睛，她忽然没了再撑下去的力气，就像傀儡一样被罗辑架着回到了车内。

罗辑把她安放在座位上，拉过安全带，替她插进了孔座里。然后自己坐到主驾驶座位上，准备发动汽车。

他扭过头去看着凯特：“我很遗憾，凯特，真的。”凯特猛然趴在他的肩上大哭了起来，紧紧抱着他不敢松手。

凯特不想显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今天一天的时间，她接连失去了妈妈、爸爸，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本人也已不复存在。此刻她是如此地绝望，如此地渴望与人接触、被人承认。

罗辑抱着凯特，静静地等她发泄着情绪。

凯特痛哭一场，抽回了身，虽然仍没止住眼泪，但还是说：“没事了，我们得离开。”

罗辑怜惜地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了……你说的对，我们得离开这地方。”他翻到了几张快餐店的餐巾纸：“抱歉，我没有准备纸巾。”

凯特接过餐巾纸，擦了擦眼睛和鼻子，扭过头又看了一眼那张木头桌子。

三岁的小男孩爬到了哈利·凯勒大腿上，正在努力吸引他的注意力。可哈利·凯勒一直盯着凯特的车，他看上去满面愁容。

凯特瞬间理解了他左右为难的感受，不由感到一阵内疚涌上心头，是她强加给了他这些本不由他来承受的痛苦。

凯特强忍着难过，转头对罗辑说：“你之前警告过我了，当时应该按你说的去做。虽然我还是失败了，但我仍然很感激你陪我走这一趟。”罗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朝华盛顿的方向驶去，一路上谁都没怎么说话。不知不觉间，凯特竟靠着罗辑的肩膀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们正在环城公路上，距离贝塞斯达的出口只剩没几英里。罗辑正轻声哼着一首贝尔和塞巴斯蒂安乐队的老歌。车内黑漆漆的，只有仪表板闪烁着的亮光和高速公路上的车灯。

凯特叹息道：“我真想再度闭上眼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待着，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用思考。”罗辑安慰她道：“你才16岁，本就不该承受这一切。”

“我很抱歉，罗辑。”凯特说着坐起了身，“你好心载着我在两个州之间奔波，我倒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不用觉得抱歉，你今天真的经历太多了，超过了你的承受极限。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对了，我得说，你有一副出色的男中音嗓子，唱得真不错。”

罗辑得意地一笑：“我似乎想起了更多，包括一些老歌，还有这里的路况。也许我生活在几十年前？”

“也许吧！我们慢慢会发掘出你的身份的。”

“我现在已经感觉七百年前的生活仿佛就是一场梦！”

“放心吧！你已经回来了，我会帮助你找回你的身份的。我对那个素未谋面、来自未来的外公充满了怒火：是他从某个我无法想象的地方冒了出来，夺走了我的全部生活。”

这时，凯特开始扎头发，忽然注意到罗辑的袖子是湿的，不由大是尴尬：“我在睡着的时候也哭了吗？或者，老天，流口水了？”

罗辑露出了一丝坏笑，答道：“给你留一个悬念，自己好好回想一下。对了，我不知道你外婆家的具体地址，你只说过是在学校附近。”

想到外婆凯瑟琳，一波愧疚向凯特袭来。她瞥了一眼仪表板上的时钟，已经将近九点了，不由地叫了起来：“坏了，一天没有回去，外婆多半已经担心得坐立不安了。”

罗辑惊奇道：“怎么，你的外婆很严厉吗？”

“外婆对我很好，我只是有点内疚。事实上，如果不是外婆告诉我关于时间波动的一切，还给我圆挂件，我也许现在已经消失了。”

下午所见的种种情景在凯特心里接连闪过——池塘边奔跑着的两个男孩、爬上爸爸大腿的罗比——凯特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想要保护他们的欲望。

“罗辑，如果他说的没错呢？”

“谁说的没错？”

“我爸爸哈利……如果我真的成功修正了时间线，那两个男孩是不是就要消失了呢？可爸爸会不会在现在这条时间线里生活得更幸福呢？在这里他有埃米莉，有了另一个家庭。另外还有哪些这个时间线的人不存在于原本的时间线呢？谁又有权力决定哪条时间线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