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断玉也。
一个凡人,一个无名小卒,一个富商之子,一介武夫,一身轻衣踏江湖,一把灵剑斩邪修。
凡人见他,看他外貌,江湖少侠,意气风发。
修士见他,观其气质,身正伟岸,道心稳固。
院长见他,知其天赋,天命之子,擒龙真仙。
知云见他,晓其往事,心魔缠身,非吾所愿。
雨萍见他,赌其良善,排忧解愁,共赴前程。
雨烟见他,猜其心苦,善结喜缘,有缘再见。
逍遥仙人有一言“世人见我我疯癫,求得一人共成仙。知我爱我仙子多,通天一塔解我愁。”
逍遥仙人有不败心境,段玉可没有。
其实,邪修灭门一事之后,他未手刃邪修时就已经有了心魔。三年后,有了更大的心魔。
现在又能去怪罪谁呢?去怪罪山城木屋太多,怪罪本该多雨的山城一月未见乌云,怪罪繁华之城竟无人灭火。
要是这么说,去怪罪把他保护得太好的姐姐吧。
没有无敌的心境本就是你自己的错,修仙路上怎能不杀人,争抢机缘只靠讲话吗?
仙人最无情,闭眼听民苦。
没管屋中血迹和狐妖尸体,段玉躺在床上这样安慰自己:当时正好是节日,百姓们睡得晚,遇到大火肯定会逃。太守假仁,结交之人定不是好东西,死了活该。
念及此处,段玉笑出了声。声音不大,却如九幽魔音。
秃顶白须拄杖老人,带着八岁孩童途径此处,听到魔音,叹息摇头。
看向屋顶的小丫头知云,她还在喝酒。
“小丫头用力太猛了。”老人自言自语。
知云衣服上的血迹未擦,饮了一口酒后,注意到街道上的一老一少。
那老人给她方向,用拐杖指向熊城,然后带着孩子走了。
知云疑惑:这长生道人来这里干嘛,段玉这么抢手吗?
她又可惜那个孩子,小小年纪便被拐去修练长生道。
那道人都出岛找徒弟了,长生道确实不行了。
神识探向房间里,那段玉有了心魔后竟然睡着了。
别人修仙,修为到了一定高度,前尘往事才冒出来滋养心魔。
他倒好,还没修行,就得先处理心魔。不然,以后酿成大祸谁来负责。
太上幽就是如此,悟性前无古人,不到三十便得道飞升。却因心魔造成一场灾难,虽有武圣之名,但无人敢推崇他。
知云手持妙上青玉葫芦,饮着宗门产的仙酒,脸色红润。
她本来就不怎么会喝酒。
伸手探入虚空,两指夹出一张符咒,梦中解忧符,甩向段玉。
效果好坏,全靠中符者的意愿。
迷茫之中,段玉梦见:
无际的大海,漫天的风暴,刺耳的雷鸣,裂天的闪电。
一只小舟独行于大壑之中,一座红岛独立于天地之间。
段玉躺在舟中,小舟摇摇晃晃撞向岛屿。
撞击惊醒了舟中人,他支撑起身体,恢复了意识。
突然,一声惊雷在身后响起,他被吓到,跳到沙滩上。
回头望去,无边的黑海,乌云密布,但是滴雨不下,雷电交错,然而风静浪平。
他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臂、身体连同双腿都是鲜血的颜色。关节处有骨刺突出,手指犹如利刃。
把海水当作镜子,见到了自己獠牙满面、青眼尖耳,额头冒出三个红角,犹如王的头冠。
头发披散的他身无一物,肌肉好像是红色血块。
段玉心中疑问:这是我的心魔吗?
“宝儿?”
亲和温柔的女声响起,段玉瞬间失神,热泪沾面。
眼泪滴落在沙滩上,金霞刺破黑暗,乌云逃散,微风袭来,浪花拍岸。
细雨湿润黑发,消除魔身。
段玉回首,看见红岛之中有一湖泊,湖上一小船,船上有一女子。
“姐。”段玉看见了,那是他家的船,那是他的姐姐。
他向前奔跑,不顾路上石子,径直蹚入水中。
小船太远,他深入湖中,突然不会游泳了。
清澈湖水灌入口中,窒息感传来,他此时只想伸手触碰那人。
意识再度丧失,他沉入湖底。
“哗啦!”
他被人拉出水面,剧烈咳嗽,将肚中的湖水吐出。
拉他出来那人轻拍他的后背,神色担忧。
“要你们有什么用?都给我滚!”那人暴怒,呵斥着周围的下人。
“宝儿,别吓我啊。”
他已经获救,那人仍在担忧。
段玉幼时乘舟游于小湖中,那小船质量不好,沉了。家中仆人竟无一人注意到,好在他姐姐一直盯着,才没酿成大祸。
段玉,此时应该名为段玉宝。
姐姐怕他冷,将落水的宝儿抱住,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水痕,用衣袂给他擦头发。
听闻消息的管家急忙赶来,拿来了干燥毛巾递给了小姐。
在场仆人全部被辞了,段小姐从此再也不让下人照顾她弟弟了。
读书念诗,练武强身,他姐姐也跟着一起。
府中饭菜有些吃腻了,段小姐就找来天南地北的食谱,跟着一步步学,直至做出了美味,第一时间拿去给弟弟吃。
段小姐对弟弟的溺爱没人能说道,她父母也不行。
直至有一天,她也发现自己太过溺爱弟弟了。
为不让他成为废物,这才让夫子们有教导段少爷的机会。
段老爷以自身教导,在难民涌入山城时,他带着小少爷去施粥。
段玉宝穿着破旧衣服,脸上被姐姐抹了锅灰和土,头发被整的乱糟糟。
“嘿嘿,小流浪汉。”姐姐笑他。
他不高兴。
姐姐伸手抱着他,不在乎他现在身上的脏,安慰他:“好啦,有姐姐在,宝儿就不是流浪汉。”
山城,四周环山,入口没几条。难民能涌入这里,也说明了天灾的威力太大,范围太广。
山城自给自足还有余,还能给难民一口饭吃。
整理出来的难民街只有临时搭建的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