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终是老了,谢迁口中的不可与逼迫的结果,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御座上的小皇帝剑指何处。
看着自小被誉为聪慧太子,却一直不务正业的小皇帝,刘健眨了几次眼,才开口说道:
“陛下,你我君臣何至于此?我等阁臣受遗命于先帝弥留之时,皇太后亦在侧旁听,不若让皇太后出面,调和一下君臣关系?”
虽说明知小皇帝与皇太后之间的关系冷淡,但大明当以仁孝治天下,在刘健看来,小皇帝顽劣,让皇太后出面压服一下并无不妥。
“刘阁老,大明祖制后宫不得干政,难道内阁所谓之大明祖制,还要有所区分?
朕做事便是篡改祖制、忤逆先帝,内阁引后宫干政便是符合大明祖制、皇考遗命?
若按刘阁老说法,朕兴诏狱,也是参照了祖制,并无不妥之处啊?”
小皇帝聪慧早熟之余,还兼着牙尖嘴利,就不怎么好对付了。
横亘四朝的三杨内阁,对后世阁臣也有明确暗示,大明自宣宗章皇帝之后,不宜再出太宗、宣宗、英宗这类擅起边衅的皇帝了。
今日的小皇帝正德,颇有宣宗遗风,而大同府外鞑靼小王子又蠢蠢欲动。
刘健作为内阁首辅、顾命大臣,怎么也要压住面前这位小皇帝的。
只因如今的江南百姓真的已经不堪重负,一旦取税于大明士绅,英宗睿皇帝土木堡往事,怕是又要再来一次了。
如今的大明可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土木堡了,若因此让鞑靼入主中原,那才是真正的大罪孽。
不纳税的士绅,广圈地的诸王,吃空饷的卫所,十万数的阉人、冗员。
再加一个冬日漫长,南北粮食产量不足,已经将大明朝慢慢逼入濒死的境地。
此时的大明,不需要武德充沛的皇帝,而是需要偃武修文的帝君。
刘健可不是大明的奸臣,虽说对待小皇帝跋扈了一些,但其出发点还是为了大明好。
“陛下,明君修仁德,而非利在唇齿,如今新老交替之际,偃武修文、广布仁德方为正理,不趁此时机汰冗员、增赋税,反大兴奢靡之风,于国不利!”
小皇帝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对刘健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这起码能表明面前的小皇帝还不算是昏庸无道之君。
诡辩之类,也是一帮子阁臣玩剩下的玩意儿,不管讲不讲理,阁臣们在辩论上也是从未有过败绩的。
“陛下,宣宗章皇帝言: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如今国朝上下弊病丛生,不趁此新老交替之机,祛除庸杂,以后再整治,只怕会病去如抽丝。”
同殿为臣又同为阁臣,状元阁老谢迁与首辅刘健还是有些默契的。
虽说对刘健的跋扈有所不满,但如刘健所思,今时的大明确实不需要一位马上皇帝。
有些话又不好明说,一旦说到小皇帝的心坎上,让他小小年纪立志成为马上皇帝,以后大明的灾殃可就要连绵不断了。
英宗睿皇帝的土木堡,于谦于少保的京师保卫战虽说已有定论,但也离间了大明君臣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