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质庵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李东阳只能跪伏于文华殿中,哭诉道:
“臣祈请陛下垂怜,着定国公派一军前往东南平叛,所需军饷钱粮,东南自筹!”
见李东阳即便跪下哭诉,也不接治理东南税赋、军务的挑子,朱厚照双眼一眯说道:
“此事还要西涯先生到了东南再与定国公商议,毕竟此次远征西南军资,大半为勋戚们筹集。
西南土人好打,东南倭患难平,勋戚们为了军功下了西南,是否愿意回师东南,朕也不好朝令夕改的。
两广一带本就有瑶人摇摆不定,将平复两广瑶患与东南匪患合在一处,当是稳妥的。
刘老先生,朕这么说,是否可行?”
小皇帝问及是否可行,刘健想说的答案是‘不可行’,若李东阳去了东南或是两广,京中南官势力大丧,韩文一系又要粉墨登场了。
与南官们遵守官场规则不同,韩文一系却是有些倒反天罡似的雷厉风行,譬如此次东南倭乱。
作为北官的代表人物,刘健自然知道晋商私底下干的都是什么买卖,其余不论,私贩大明盐铁牛角过九边的那些货色,可比东南士绅该死。
大明的水牛角可是制作良弓的神品,朝鲜每年朝贡,朝廷也不过批复两百对而已。
但每年经晋商之手转到草原上的制弓用水牛角,两千对怕是打不住的。
在刘健看来,东南士绅无非害民,但晋商中的一些人却是在祸国。
此次鞑靼攻破宣府,也未必没有晋商手脚的。
许多事,刘健这个内阁首辅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只能装作不知道,而小皇帝用李东阳整理东南税赋、军务,却是颇合内阁处事的道理。
只是该如何保留李东阳内阁次辅的位置,却让刘健犯了难。
李东阳该去东南,但也不该去东南,李东阳一走,只怕再回来时,就只能做个六部堂官了,而且也只能是礼部、工部这类偏僻些的堂官。
“陛下,不若让工部侍郎何天衢,去往东南整顿税务、军务,李西涯在内阁抓总如何?”
南官占了大明朝堂半壁江山,若刘大夏、李东阳、熊绣、何天衢相继去职,那内阁的话语权,就要受到地方官员抵制了。
平衡朝堂,不使南官过于颓势,就是刘健这个首辅的责任。
“何天衢?
他怕是没有这个威望,刘老先生可是怕西涯先生去了东南无人可用?
可以让梁师傅、王师傅、杨师傅三人先暂代西涯先生的职司,也好让各位师傅,熟悉一下内阁的做事流程。”
见小皇帝一刀又砍在内阁身上,刘健更是无言以对。
如今的内阁,正因刘大夏一事备受朝臣攻讦,再让梁储、王华、杨廷和三人挤走李东阳,只怕以后内阁的差事就不好办了。
“陛下明鉴,此事可行!”
刘健还在斟酌之中,吏部天官马文升却出口赞成了新君的建议。
如今正好借东南倭患之机,让东南士绅自清自查,李东阳下东南,只是自清自查。
若让韩质庵去东南,怕是就要兴大狱了……
在马文升看来,刘健内阁也纯属大明的摆设,若在平和时期倒也无碍。
如今新君有为,要奉行弘治新政,大明边患内乱又一遭奔涌而来,这时节刘健的摆设内阁,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万一内阁协调不力,九边出了问题那才是大问题。
小皇帝先是借力倭寇打压东南,又借梁储、王华、杨廷和三人对付韩质庵派系,这仗打的就很精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