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哲在中巴车上醒来时,头脑依旧有些昏沉,车上弥漫的汗臭与廉价香烟在闷热环境下混合发酵形成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渗进鼻腔。
昏沉间,细细品味了几秒那股在记忆里已经很模糊的气味,嗓子眼里跟着涌起一股酸涩。
幸好车在这时刚刚停稳。
“呕!!”
中午明媚刺目的阳光下,散尽朝气的少年弯腰站在马路牙子上,朝旁边的花坛倾泻着还未消化殆尽、看起来略有些廉价的食物。
周围时不时会有些嫌弃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给你。”
身旁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喻哲头也没抬,熟练的伸出右手接过纸巾,刚触碰到嘴唇时,纸巾上那股子厚重的茉莉花香味便让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从来不用带香味的纸巾,无论是朋友或是家人、助理,都不会这么粗心大意的忘记这点,特别是在他某次事故后,身体未及时进行系统性的修缮,导致部分神经系统损坏,性格间歇性喜怒无常的情况下。
庆幸的是,廉价香精的浓郁刺鼻气息,让他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这才下意识抬眼向前方望去,入目全是外墙发黄的破旧建筑,没有看到印象里由昂贵合金构造的高楼大厦和繁华的商业街。
视线里狭窄且凌乱的街道上分布着许多几十年都不曾见过的小商铺和摊点。
“不如就分手放我一个人生活..........”
高音喇叭里节奏分明的流行歌曲,让他有种头皮发麻的不适感,却又带些亲切。
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但在记忆深处却很熟悉。
“重生了?”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嗓音呢喃着......这似乎是他的家乡,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还未城市化的家乡,中西部地区的一座还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县城---梅西县。
恍惚片刻,喻哲想起刚才好像还没谢谢那位递给他纸的女孩......侧头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那女孩已经走远了,只给他视线里只留下一道洁白的背影,在中午的烈日下有些刺眼,以至于很难通过体态与步伐去辨认是否是相识之人。
随后喻哲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太过在意,在心里默默说了声谢谢后,视线定格在旁边的小卖铺。
走进去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刚准备掏出手机支付时,才意识到手上拿着的是一台黑白屏幕的诺基亚,上面时间显示是2006年6月24号,手机上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还没有急着看短信,便在老板异样的眼神中掏出了一块钱递给他。
走出小卖铺喝了口水后才打开短信:
【南郡省教育考试院】XXXXXXXX2006年夏季高考成绩:语131,数123,外101,物89,化84,生88,总分616,位次号X-XXXXXX
看完短信后的喻哲,面色毫无波澜的将手机揣进口袋,顺带着摸出了一把零钱,去隔壁市场买了只烤鸭,出来后随手招了个摩的。
回到家楼下时,才突然从记忆深处回忆起了今天,自己貌似是去面试暑假工的....
“还打个屁的暑假工...”他笑骂了一句,然后拎着烤鸭上了楼。
一路走到6楼家门旁的楼梯时,喻哲的脚步才开始变得紊乱,胸口涌动起一股难以平静的暖流,逐渐加快的心率与血液循环使他四肢协调性受到了一丝阻力。
那袋子切成块的烤鸭也在他左右手倒腾了好几回,直到差点掉在地上,才使他猛然晃过神来。
很久没有这种紧张感了,很富有活力的紧张感。
他低头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抬头,伸出有些颤抖的右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便打开了,里面的场景也让他整个身躯里紧绷的那根神经瞬间放松。
站在门那头的是他的父亲喻国忠,一位相貌平平但在县里身居要职的中年男人,工作时的严厉形象在家里从来都不显露,此时正朝着门外的儿子挤眉弄眼。
喻哲在父亲眼神示意下探头望去,左侧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位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垃圾话。
那便是他的母亲王丽娟,一位语文老师...县一中模范老师。
但王老师此时的心情显然不是那么快乐。
“不就500多分,有什么可炫耀的,就住隔壁,还特意打电话来,要不是我儿子高考时感冒了,肯定比她儿子考的.....”
喻哲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问题了,必然是老妈的死对头打电话来炫耀他家儿子的成绩了。
不过老妈话语里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的语气,还是让喻哲有点伤心,于是他瞬间就垮下脸,垂头丧气的走进去,将烤鸭放在茶几上,直接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失魂落魄....
王老师在看到门口的丈夫和儿子时,就已经噤声了,察觉到儿子的颓丧,正满脸心疼的走过来。
“怎么样,儿子,兼职面试考的怎么样,工资...结果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