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画外音：“六年前，为了探寻真相，庄跖和一众楚墨抓到了腹屯的三儿子与四儿子，杀了老三，又以年幼的老四要挟腹屯，这才换来腹屯要将真相告知的约定，只不过是要在腹屯将死之前。”

“原来他俩的约定是这么来的……”杭幻苦笑不已。

只见庄跖突然跪倒在腹屯面前：“我与你有杀子之仇，今日庄跖这条命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腹屯扶起了他，叹道：“难道墨者内部自相残杀的还不够多么？那件事之后，我便立下誓言，此生恪守墨者之道，绝再不和墨者内斗。如果以老三一命，能够换来这些年秦齐楚三墨的短暂和平，那也值了。过去的事不说也罢。”

庄跖不由更是愧疚，当年四墨精英集体失踪之后，腹屯便被秦墨推举为新任巨子，他对楚墨齐墨的追杀报复一直处处忍让，最终以一个儿子和数百名秦墨弟子的生命代价，终于暂时止息了那件事掀起的重大风波。

若非如此，恐怕三墨之间的内斗残杀、仇怨循环，真不知伊于胡底。

“那以后呢，您，不，师叔祖有何打算，您觉得我们墨家还有可能再度联合为一么？”庄跖真诚发问，“您是当世辈分、威望最高的墨者，又是秦墨巨子，您若能登高一呼，齐墨我不敢说，楚墨巨子我师父苦行子那里，我可保证代为游说，实际上他老人家也早有此意。”

腹屯看着面前的山野，发出苦笑：“我墨家的元气，早已消失在这片山林之中了，更远的说，田襄子师叔死后，墨家一分为四之时，墨家就注定已经完了，回天乏术！”

庄跖见他意志消沉，心有不甘：“可是现今三墨弟子加起来仍有数十万，天下大同的墨家远景，也绝不能断送在我们这些人手里！”

“天下大同，天下大同……”腹屯喃喃苦笑，脸上无限的落寞与悲伤，“天下大同、兼爱非攻，终究还是输给了诸侯家国、世人本性……”

庄跖面上一震：“师叔祖何出此言？”

杭幻却是心中一震，其实关于墨家消失的原因，她自小就有很多思考，但是现在，如果能够听到腹屯的毕生所思，恐怕才会是真正的答案。

毕竟，腹屯作为墨家几乎最后的见证者，还有比他更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么？

“这十年来，我常常在想，我墨家百年基业，终究是输在了哪里？”腹屯缓缓地说，“从一开始，墨家便和儒家截然对立，他们是妄图复古周礼，维护的是传统贵族阶层的利益，而我墨家，则是心念天下苍生与低层百姓。更得多数民心人望的，自然是我墨家。”

杭幻心有戚戚焉，作为现代人，她当然明白墨家精神的可贵乃至超前时代之所在，要不然她又怎么会真正喜欢墨家？

“既然是天下大同、兼爱天下，那自然是墨者无国别，可是在实际运作之中，又有哪个人能没有家国之别？”腹屯说，“儒家反对我们，各国君主更是将我们视如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墨家动的，本就是他们的底层根基！”

杭幻顿觉新奇：“墨家多数记载都是与各国合作，甚至帮助很多国家守城、止战解纷，也有备受各国君主青睐、拉拢的事迹，可极少说到墨家和各国之间的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