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萧瑟枯黄。
绫封的窗棂上,凝起了晶莹的玉露。
一辆汶山侯府的简陋车舆,趁着来往人声最喧闹时,匆匆驶过繁华的街市,最终停在了城北的安远门下。
牵绳的马奴小心拨开垂挂的帘:“兰芷丫头,快唤姑娘醒醒!”
兰芷狠狠瞥一眼这无礼的蠢材,才转头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轻声细语道:“姑娘,安远门到了。”
时玉裹了裹覆身的羽氅,漫不经心地从舆窗向外望:“你帮我也看看,公主和桑榆阿姊到了没有。”
兰芷实在不悦:“姑娘的病尚未好全,如今将要入冬了,为何还要来这儿,陪着她们一道吹冷风?”
时玉不答,只是静静倚在窗边。
兰芷自觉言语僭越,立即转怒为笑:“姑娘,要不……咱们下车走走?”
雍宁城的四面城楼,都像是拔地而起那般,很是威仪,时玉也只在极幼时的元旦,跟随过母亲登上过城楼。
那时还是先帝在位,西北少有传来战事,她能像其他小女娘一样,无忧无虑地躲在父母的臂弯,好奇地试探陌生的一切。
可如今,她已三年未见父亲和兄长。
……
时玉缓缓将稀碎的回忆重又收纳进心门,这才向苦等的兰芷点了点头。
“时玉!时玉!”
兰芷刚跳下车舆,便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女娘,被几个赤甲的羽林卫跟随着,从城门下的队伍中跑到车舆旁。
时玉俯身探出车舆,被兰芷搀扶着下了车,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位较年长的女娘,她微微伏身,一并问好:“公主、桑榆阿姊,夜安。”
公主即刻拽上时玉的手,想着要朝火光通明的城楼阶梯处走,却被一旁的崔桑榆拦下:“城楼上风大,时玉风寒未愈,还是就在此处等候吧?”
公主听从地打消了念头,但仍是不自觉地向时玉念叨:“朱授课的说教很是无聊,这几日你告病,桑榆阿姊都不爱听我的玩笑话了……你看看,担心你再受了寒,却丝毫不在意我。”
桑榆忍不住掩面作笑,时玉只惭愧地答:“公主莫恼,都怪我身子不硬,吹一阵风便要倒了。”
“好啦好啦,费不着这般自苦,其实现在天这样黑,上了城楼也望不清远处的。”桑榆总是爱在时玉说丧气话的时候,牵起她的手,“哎呀!你的手,怎得如此冰冷?”
“哼,桑榆阿姊同我客套得很,倒是只会牵来时玉的手左右问候。”公主不再看眼前的两位,转身便要走,“也罢也罢,到时我小舅归来,再不与你们嬉闹了。
当今皇后殿下赵氏,是大将军赵桓的长女,自幼与陛下相知相识,经久不衰地被传为佳话,眼前的这位新平公主,便是皇后殿下所生。
新平口中的小舅,名唤赵聿,是豫国公赵桓的幼子、当今皇后殿下的夭弟,虽然辈分较高,但年岁却与一众小辈相差无异。
他无官衔傍身,却已是少年成名的英雄,几月前茂州沦陷,他自荐前往,不仅平定敌乱,还协助茂州诸官重建城池。
时玉的父亲如今虽凭荫勋与军功获封汶山侯,但像赵聿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跟着那些世家子弟成日玩闹呢。
官勋之豪,再加上少年得志,应是有无数待字闺中的小女娘,向往这般的如意郎君,崔家的桑榆阿姊便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