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毕啊，我问你，为什么要做五种主题色调，为什么要加这么多空镜？”

魔都某传媒公司会议室，老板模样的中年人，指着桌上的分镜图，对面前的毕成功问道。

毕成功面无表情回答：“为了区分剧本中五个主要人物的性格特点，增加艺术氛围感，这样的手法早在黑泽明的电影里就有表现，我们国家的老谋子更是熟练，空镜也为了增加艺术氛围感。”

“可这么一来，预算和时间都会严重超支，我们现在拍的是短剧，短剧要的是快速变现，按你这么搞怎么行，艺术性有了，但赚不到钱，那不是白搞？”

“但这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

“...有吗？”

“前天中午，你忘了？”

“你一定是听错了，现在按我的要求做，空镜、色调这些花里胡哨的全都去掉，就按照市面上最普遍的形式来。”

“那你看看这版。”

毕成功又拿出一份新的分镜图。

老板看后，面露喜色：“嗯，这个不错，就该是这样嘛，老毕啊，积极性值得表扬！好了，就这么办吧，接下来加加班，尽快把项目做出来！”

中年人大手一挥，确定了最终方案后便自顾离开，没提一句加班费的事。

毕成功叹了口气。

累死累活搞了大半个月，做了三十几次修改，最后居然还是定了最初版。

关键是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

所以如果可以，他真想锤死这傻老板。

但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人到中年，房贷、车贷在头顶压着。

老婆、孩子、两家的老人在后面盯着。

再加上现在经济形势还不好，跳槽都没人要。

别说锤死他，能暗地里骂他几句已经很可以了。

哎，做牛马，苦啊！

7小时后，半夜十二点。

毕成功加完班，出了大楼，看着街上咆哮而过的法拉利，他不禁回忆起了从前。

想当年，刚刚大一时候的他凭借一部短片，直接斩获柏林电影节短片金熊奖，令他在圈子里直接出了大名。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丝毫不输当下法拉利里的男孩。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竟是此生的巅峰。

拿了奖后的那几年，他把自己给架上了，言必文艺，谈必欧洲三大。

大学四年在一片吹捧中混过后，一朝入社会，原形毕露。

社会是不会跟你讲文艺的，只会和你讲利益。

脑子没转过弯来的毕成功，连着几年都觉得这世界上全是俗人，没人懂他的艺术！

直到小孩意外到来，经济压力猛地压下，毕成功这才认清现实，开始低下头来满地找食。

但一步慢，步步慢。

大好时光，大把的机遇，早已错失，不给任何后悔的机会。

很多时候毕成功都在想，自己要是跟小说里一样能重生就好了。

如果回到大学时代，他必定会丢掉那些虚无缥缈的文艺梦想，狠狠赚钱！

只可惜，重生这种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然而，正当他的念头刚刚落下。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爆响。

原来是刚才那台法拉利又开回来了，而且还在漂移。

“真嚣张！”

毕成功暗自吐槽。

却不想那法拉利漂移失败，旋转着朝他而来。

于是毕成功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一匹银色跃马...

......

1998年7月13日，下午三点。

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宿舍楼225号寝室传出一声国粹。

“艹！我还是想不通，巴西怎么会被法国踢成三比零！”

96级导演系大二学生张睿从睡梦中醒来，开口第一句就是为凌晨结束的世界杯决赛鸣不平。

“不是都看好巴西吗，巴西怎么这么不中用呢！”

张睿骂骂咧咧，随后转头看向隔壁床的毕成功，“老毕，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黑幕？”

毕成功睁眼看着天花板，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很有意思，谁能想到后世执导了《余罪》的张睿，大学时期是个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