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钟一鸣提心吊胆地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怎么了?”
“想见一面”——点击发送后,钟一鸣又有点后悔不该写的如此没头没脑。可惜他发的短信,没有撤回功能。
“有一些话想问你”——这样说也有些奇怪,钟一鸣又消掉对话框里的文字,重新斟酌借口。还没想好,对方的回复竟已经来了。
“九点行吗?”
结果,钟一鸣六点不到就醒了,瞪着眼看天花板上微亮的晨曦。看来今天阳光不错,已经入夏,中午恐怕会很热。他漫无边际地想着,睡不着,像个就要去考试的学生,大清早临时抱起佛脚。钟一鸣拿了那本诗集,从头一首首看下来。
有一首首诗名对他这个弹钢琴的是足够熟悉,竟叫作《如歌的行板》。
“温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点点酒和木樨花之必要
正正经经看一名女子走过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码认识之必要”
直白倒还有趣,钟一鸣呵呵一笑。
酒与木樨花,木樨即是桂花,这位诗人大约格外喜欢秋天了。他看着这首诗,仿佛闻到了秋的味道,一边是肃杀的征伐之气,另一边是日常的温馨细锁。
“欧战,雨,加农炮,天气与红十字会之必要
散步之必要
溜狗之必要
薄荷茶之必要
每晚七点钟自证券交易所彼端
草一般飘起来的谣言之必要。”
渐渐地,不像是他在读诗,随着诗节前进,倒像是有人在耳边读给他听。
“什么是木樨花?”
“就是桂花。”
钟一鸣一怔,自己又是怎么知道木樨即是桂花这样的事的呢。闭上眼睛,回忆深处一片黑暗,远远响起清亮却略带陌生的孩童对话之声。
那是自己在发问。
“那什么是桂花?”
没有回答了。一片白色衬衣迎风鼓起,他被拉着走到学校食堂边那颗开满花簇的树下。熏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一种过于甜美的气味。
耍赖般将头抵在了谁的身上,体温透过布料传到额头。
“怎么了?”那人问。
“晕。”
嗅着领口清香。他更喜欢他身上洗衣液混着阳光的味道。
……怎么了?钟一鸣有种不愿醒来的情绪。孩子的声音与昨日收到的简短回复重叠,他心猛地一荡,慌慌张张睁眼。
日已经高了。
那么多年来,该有点自觉一看书就会睡着的。他迅速套起T恤牛仔裤,匆忙洗过脸湿漉漉的手押着睡翘的毛就向外冲。
住在市中心,满路拥堵便不敢打车。十分钟后,在服务生一脸复杂的注视下,钟一鸣把座下小黄停在了一辆大奔旁边的草丛中。重新下压在骑行中迎风飞舞的头梢,走进飘着咖啡香的小店,几乎是把自己摔在了肖本面前。
“抱歉。”